到了房里，王夫人领着冰娘、暖娘，规规矩矩地屈下身。
“奴家给太子妃请安。”
溶月连忙下榻，扶起王夫人。
“舅母快免礼。”
“谢太子妃。”
王夫人直起身后，把溶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人没见瘦，很好，就是眼下的青黑重了些。”
“许是昨晚没睡好。”
“是没睡好，还是殿下不知节制？”王夫人眉目一蹙，“月儿，这种事你不能糊涂，不然得吃亏。”
“啊？”
“别装傻充愣！
冰娘出去采买，听见百姓在议论，说太子殿下专宠你，为了你，不仅误了朝事，还气病了陛下。
你再不规束太子殿下，任由他一日日胡闹，他倒没什么事，你却要被人骂成蛊惑明主的妲己了！”
“呵呵呵……”江婉听得忍俊不禁，“太子妃，臣妇总算知道您和王夫人的感情为何这么好了。”
溶月也莞尔：“舅母就是喜欢操心。”
“不是，你们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王夫人急了，“太子妃，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没听清楚？”
“好舅母，殿下是为我误了朝事，但朝臣的弹劾，还有陛下被气病，另有缘由。”
“欸？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溶月笑笑，把王夫人拽上了坐榻，“我如今出趟宫不容易，咱们还是多说些高兴的事。”
“可——”
王夫人不肯，江婉却按住她：“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但你最清楚太子妃的本事，她吃不了亏。”
“好，我不问。”王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我可以不问，但冰娘和暖娘你带走，不然，我不放心。”
“这……”溶月转过头，目光落在冰娘二人，“我听说你和殿下讨了恩典，要在宁宅颐养天年？”
“是。
奴婢在宫里待过，委实不想再回去，可太子妃身边缺得用的人，奴婢愿意回宫里，伺候太子妃。”
“我身边是缺人，冰姑姑和暖姑姑肯过来伺候，对我的确是一桩大好事，但，我不想勉强你们。”
“不勉强。”
暖娘伏下身：“太子妃，奴婢对不住先皇后，对不住太子，奴婢不想去了阴曹，无颜见先皇后。
求太子妃准奴婢回宫，继续伺候您和太子，奴婢发誓，一定会赴汤蹈火地报答，求太子妃成全。”
冰娘也伏下身：“太子妃，奴婢也和暖娘一般心思，还请太子妃成全。”
“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一会儿就随我回宫吧。”
“多谢太子妃。”
“起来吧。”
“是。”
二人起身，退到回廊。
溶月瞥着她们，笑问王夫人：“现在舅母可以安心了吧？”
“你是我半个女儿，我只要活着一天，就不可能完全安心。”
江亭玉死得时候，她没有一点可惜，更没想过自己会后悔，但现在，她后悔了，她应该救她得。
“舅母的族人怎么样了？”
“挺好的。
他们选中了南城的一间六进六出的大宅，宅子虽然老旧了些，但占地大，和宁家只隔了一条街。
他们和我借了三千两银子，说要分三年归还，我答应了。
这会儿天寒地冻，他们没法整理宅子，说是最多在宁家住到二月，便会搬出去。”
“这事儿不急。”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瞧他们的意思，似是不想多打搅宁家，大概是觉得住别人家里不自在吧？”
能觉得住别人家不自在的人，品性不会差。
“舅母觉得王家的族人如何？”
“挺好。”
说罢，王夫人笑了起来。
“那一大家子，老的谦逊，小的守礼，见了人先笑，被人为难也不见生气，说话做事很有章法。”
“小的有多小？”
“最小的三岁，又白又嫩，像个年画娃娃，有人拿糖果逗他，他便笑成个小团子，十分招人疼。”
“舅母若是喜欢，不妨和王家人讨来养着。”
“欸？”
王夫人惊得收住笑意。
她知道溶月什么意思，但她不敢相信溶月有这个心。
“大姐姐的事，是我对不住舅母，奈何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我再后悔，也没法把大姐姐还给舅母。
正好舅母觉得王家的孩子可人，那就讨来养在自己名下，回头再把宁宅换成王家，门户便有了。
过两年，我安排个夫子教他读书，他若有本事考取功名，我再让殿下帮一帮，王家就立起来了。
舅母觉得可好？”
她是个孤寡，靠溶月才有了一份活路，可溶月进了宫，以后难得回家，她一个人，再好也寂寞。
除了寂寞，还有不安。
溶月这会儿是太子妃，以后是皇后，若有一日她病了、死了，她难道能回来为她养老，送终吗？
如果她的膝下能有个儿子，等这儿子长大成人，便可以为她养老、送终，她也就没必要不安了。
她恨不能立刻说好，可——
“月儿，我老早就想说了，亭玉的死不能怨你，是俞家作死，勾结江家，谋权篡位，你不必自责。
至于讨孩子养的事，光我同意，没用，得王家人也愿意，我看他们很宝贝那孩子，未必肯给我。”
怎么可能不肯？
王家是逃难到大兴，如果没有舅母帮衬，根本活不下去，舅母只要开口讨，王家绝对不会拒绝。
而且，他们也不想拒绝，因为当今太子喊王夫人舅母，他们把孩子给舅母，等于是和皇家攀上了亲戚。
“舅母，我不问王家，我只问你愿不愿意？”
“我……我……”
王夫人不能答。
这时，江婉伸出手，拍了拍王夫人的后背：
“王夫人，我觉得你该答应，这事儿成了，你有人养老送终，月儿也能多一份助力，两全其美。”
“是这样吗？”
“当然。”
王夫人想了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点点头：“那我先探探王家人的口风，有消息了告诉月儿？”
“好。”
说话间，天色大亮了，江婉笑盈盈地站起身：“太子妃，王夫人，你们先坐着，我让人上早膳。”
“恩。”
江婉出了卧房，不到片刻，她去而复返：“太子妃，父亲回来了，说想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