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还想细看,秦长风勾着她直往山上走。
“走吧,雨变大了。”
“恩。”
八月末的翡华山景色宜人,明黄色的桂花和漫山的红枫叶一起在风雨营造的朦胧中,摇曳生姿。
“真美。”
“这会儿太冷,等明年春暖花开,某带顽顽到芙蓉园的行宫住上三五个月。”
“陛下能答应吗?”
“他敢不答应!”
“呵呵呵……”
溶月闻言,咯咯大笑。
天子当初心冷,想出各种法子磋磨秦长风,哪晓得事过境迁,攻守相易,变成秦长风磋磨天子。
“殿下,陛下并非有意苛待你,他是被蒙——”
“他是蠢。”
溶月立时被噎住,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无奈地看向山顶。
只见烟雨蒙蒙中,芙蓉园像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散发出宁静又绝美的冷光。
但这静美只在园子内,园子外却有些喧闹。
一个撑伞的婢子,护着个脸上覆面的小姐,怒问守园子的阍者:
“你知道我家姑娘是谁吗?”
“不管你家姑娘是谁,这里是芙蓉园,是先皇后的长埋之地,除非有陛下手谕,否则谁都不能进。”
婢子没辙,只能转头问小姐:“姑娘,贱奴不肯让道,这可怎么办?”
“璎珞,休得无礼。”小姐轻斥婢子,向阍者致歉,“抱歉,我不知道要进芙蓉园需要皇帝手谕。”
小姐的声音清脆婉转,比夜莺更美妙,阍者听得面色微红:“姑娘无需如此,再说,不知者不罪。”
小姐点点头,目光一抬,掠过阍者,望向了芙蓉园:“北魏天寒,极少见花,所以我格外想来芙蓉园看看。
可惜……”
阍者一惊:“姑娘莫非是北魏的竹湘妃竹姑娘?”
“不错!我家姑娘正是北魏第一美人竹湘妃!”
璎珞颐指气使地点点头:“姑娘愿意来芙蓉园,是给园子面子,你不让姑娘进门,回头别后悔。”
世人皆知,竹湘妃不止人美,才情更是举世无双,凡是她去过的地方,多留下过脍炙人口的诗词。
阍者急忙躬身告罪:“竹姑娘,不是奴婢不让您进门,实在是圣命难为。”
“恩。”
竹湘妃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芙蓉园,才遗憾地转过身。
这一转,恰恰好,对上了溶月和秦长风。
溶月不曾见过竹湘妃,但哪怕是在上一世,她远在南唐的金陵城,也无数次地听说竹湘妃的雅名。
而今,她近在眼前,面覆轻纱,只凭一双露在轻纱外的明眸,她也敢断言,此女美得不可方物。
对上他们的竹湘妃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这诧异只存了须臾,便化作淡淡的浅笑。
“小女竹湘妃见过太子殿下。”
“……”
身边人不说话,溶月以为秦长风看美人看痴了,转头一看,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殿下看我做甚?”
“看顽顽被美色所迷。”
溶月杏眼一瞪:“且不说我有没有被美色迷住,便只说好美色一事,我什么时候好过美色了?”
“顽顽若不好色,当初在长春馆,能和某一夜春宵?”
“我——”
溶月想说不是,但转念一想,如果当时闯进来得是个相貌丑陋的世家公子,她还肯卖出清白吗?
“咳——”
她忽然有些心虚,见此,秦长风笑意越浓:“果然在顽顽心里,竹湘妃再美,美不过某,对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溶月忙侧走两步,避开他。
她刚一避开,看到竹湘妃还屈着身,又靠回去:“殿下还不说免礼?”
秦长风收起笑意,对上竹湘妃:“竹姑娘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竹湘妃起身,目光落在秦长风身上。
她天生丽质,从小到大,不管谁见了她,都没法挪开眼,今日还是头一回有人能无视她的貌美。
若是旁人这么做,她只会以为他装模做样,可西汉的太子不同,因为八月二十她就在未央宫里。
她敢说,天下之大,能和她并肩而立却不会黯然失色的男子,除了这位智勇貌三全的太子,再没有别人了。
可惜太子处处都好,唯独挑女人的眼光,差了几许。
“太子殿下是来祭拜先皇后的吗?”
“孤来做什么,与竹姑娘无关。”
比秋风更凉薄的口吻,刺得竹湘妃面上一疼。
他难道看不见她的美貌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狠心的话?
竹湘妃眼眶一红,泛出泪光,可她不想叫人瞧见伤心,忙抬手拭泪,泪未拭去,却勾下了面纱。
“哇——”
奴仆皆捂唇惊叫。
面纱下的人肤如凝脂,领如蝤嗘,齿如瓠犀,螓首峨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的不可方物。
溶月亦是被这得天独厚的美丽震得恍了神,还没等她回过神,秦长风搂上她的腰,声色淡淡道:
“走了。”
“啊?”
错身而去的一刹那间,溶月瞧见竹湘妃的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唉……如此美人,殿下也不知道怜惜一二。”
“某若怜惜了她,只怕有些人要哭。”
“才不会!”溶月气呼呼地反驳,驳完了,又忍不住试探,“天下第一美人在前,殿下真不心动?”
“心动啊。”
她就知道!
男人全是一个德性,得不到的时候,满心满眼只有你,得到了,便立刻心生躁动,想勾搭别人。
“哼!”
溶月甩开秦长风,一个人冲向芙蓉园。
没等她走出两步,秦长风一个箭步,笑着搂住她的腰:“醋了?”
“没有。”
溶月低眉,想要拂开腰间的手。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腰间的手却是扣得极紧,她忽然委屈地眼眶一红,落下一滴泪。
秦长风急了:“怎么哭了?”
“要你管!”
“唉……”
秦长风一边抬手为她拭泪,一边哭笑不得地问: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装大度,非要某娶妃?”
是她想装吗?
她不装大度,难道由着他为了她丢了皇位吗?
“宁顽顽,某把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受委屈得。”
“什么?”
昔年在金陵,他和顽顽同游刺史府,听她说起旧日的任性妄为,便隐约有了一个念头。
他想让她再一次任性妄为。
“在某心里,天下第一美人不是别人,是顽顽。”
心花忽而怒放。
“哦。”
“天色不早,美人可以陪某进园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