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芙蓉园的门口，阍者伏首见礼：
“奴婢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孤要进园。”
“是。”阍者起身，打开园门，“太子殿下请。”
秦长风搂着溶月要进门，璎珞张口怒问：“不是说除非有皇帝手谕，否则谁也不能进芙蓉园吗？”
“放肆！太子殿下是储君，不在任何人之列。”
璎珞尤不甘心，指着溶月又问：“那她呢？难道也是？”
“这……”
阍者不知如何回答，秦长风面色一沉：
“大兴城下，一个北魏奴婢也敢不知尊卑？来人，拿下。”
璎珞大骇，色厉内荏地大喊：
“奴婢是北魏少府家的奴婢，太子殿下拿问奴婢，不怕惹怒北魏吗？”
“莫说你是一个奴婢，便是你家主子，孤若想杀，一样杀！”
仆役涌向了璎珞。
璎珞终于知道怕了，她慌忙跪在地上，扯着竹湘妃的衣袖哭嚎：“姑娘，救命——”
竹湘妃峨眉微蹙。
璎珞虽然有些蛮横，但旁人看在她的面上，从来不会为难她，因为他们知道，打璎珞就是打她！
太子殿下让人拿璎珞，岂不知不给她面子？
他怎么能不给她面子？
她可是北魏第一美人！
竹湘妃抬眸：
“太子殿下，西汉皇帝有旨，没有手谕不得进芙蓉园，有人违逆圣旨，璎珞问一问，何错之有？”
“孤说她错，她便是错，七宝，掌嘴。”
“是。”
七宝走到璎珞跟前，狠狠甩了她十巴掌。
“主子，还要打吗？”
“孤是让你打吗？”
欸？
不打奴婢，难道是打竹姑娘？
可竹姑娘是天下第一美人，这么美的脸，殿下怎么狠得下心？
便是殿下不在乎竹姑娘的美脸，也该考虑她北魏使臣的身份吧？
奈何主子的命令，他没胆子违背。
七宝脑袋一转，看向溶月：“宁姑——”
没等七宝把话说完，秦长风蓦然一怒：“再多说一个字，孤拔了你的舌头。”
“奴婢不敢。”
七宝提着袖子，转头看向竹湘妃，而竹湘妃的泪目却怔怔地看着秦长风。
“竹姑娘，对不住了。”
七宝扬起手掌，掌心未落，山道传来一道急切的怒吼：
“陛下有旨，竹湘妃接旨——”
七宝指尖一缩，慌忙退开，他退开片刻，太常署的徐大人奔到芙蓉园门口：“竹湘妃接旨——”
“小女在。”
“竹湘妃，陛下有意封你为太子侧妃，不知你可愿意？”
她本来不愿意。
是北魏皇帝舍不得自家女儿，用一道圣旨，逼迫她跟着使团来大兴和亲。
可八月二十日，她在未央宫对太子殿下惊鸿一瞥，从此，再不能忘怀。
“小女愿意。”
“好！”徐奉常躬身，虚扶起竹湘妃，“竹姑娘，陛下说了，只要姑娘点了头，便是殿下的侧妃。”
“小女谢陛下天恩。”
竹湘妃回首，又看秦长风，见此，溶月不由地卷唇：“看来有些美人恩，殿下不想消受都不行。”
“顽顽若不想某消受，某可以去和父皇说。”
她挡得住一个竹湘妃，挡不住两个。
“不必。”
溶月抬步，走进芙蓉园。
芙蓉园郁郁葱葱，草木有形，不见杂乱，石道虽然斑驳，却不见一片落叶。
“这园子被人照顾地不错。”
“母后的长埋之地，父皇自然费心。”
“先皇后不是被埋在了皇陵吗？”
“母后薨逝前，留下遗言，说要埋在翡华山，父皇不敢违了她的意愿，就在这里立了个衣冠冢。”
“原来如此。”
二人顺着石径，一路向里，待走到极高处，溶月才瞧见一个孤零零的坟冢。
坟冢两侧开着几朵牡丹。
“这个时节怎么也有牡丹？”
“母后痴爱牡丹，可牡丹只开一季，父皇怕母后看不够，便命人在十月多浇水施肥，催其秋发。”
“陛下对先皇后用情极深。”
“也许吧。”
秦长风唇角一勾，显出不置可否。
父皇或许情深，哪怕巧取豪夺，也要把母后困在身边。
可是，他困住了她，却没能护住她。
这情，能有多深？
秦长风弯下腰，拿衣袖轻轻擦过墓碑，他擦得极其温柔，彷佛那不是一面石碑，而是一个活人。
待擦完了，他直起身，一边勾得溶月一起跪到地上，一边笑言：“母后，儿臣带媳妇来看您了。”
“胡说什么呢！”溶月心下一乱，却是规规矩矩地伏在墓前，三跪九叩，“小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呵……”秦长风闻言，忍俊不禁，“母后，您的儿媳是不是很可爱？”
溶月脸色一红，气得要瞪他，正此时，雨中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风声清脆，如同女子的银铃笑。
“看来，母后喜欢顽顽。”
“恩。”
溶月蓦然一怔，目光又落在墓碑。
坟冢凄冷，但里面埋着的人，曾经比春风温暖，比烈日鲜活。
她勾起一丝笑，在心里对着先皇后承诺：皇后娘娘，小女承诺，这一世只要溪辞不弃，小女一定不离。
风中的笑声越响了。
祭过先皇后，秦长风带着她走遍了芙蓉园，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带着她，依依不舍地走出园子。
“等过几年，父亲和母亲的怨气被洗净了，某便让人，把他们的尸身运到翡华山，和母后同葬。”
“欸？”
“你以后常住大兴，他们长埋在金陵，不方便你祭拜，不如长埋在此，某也好和你年年来祭拜。”
“……好。”
暗夜降临时，他们回到了大兴城。
刚到平昌门，里头奔出一行人，只见福保捧着一卷圣旨，扑到马前：“宁溶月接旨——”
溶月要下马，秦长风却扣紧她的腰，不许她下。
“宣吧。”
“欸？哦！”
福保埋首，开始照本宣科：
“太子年近二十，理当尽快成婚。朕听闻宁溶月忠肝义胆，有情有义，特册其为太子侧妃，钦此。”
她一个沦落过青楼，名声尽毁的南唐孤女，能和竹湘妃一样，被册为太子侧妃，实乃皇恩浩荡。
“小女叩谢陛下天恩。”
圣旨一宣完，福保慌忙递上圣旨：“殿下，婚期定在了十二月二十八，陛下已命九卿共同筹备。
陛下说，按照礼俗，大婚前夕，殿下和太子妃们不能相见，让殿下务必放宁姑娘回家里待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