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为老臣求情

秦长风的这一问,问得皇帝哑口无言,问得廉聿为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甚至抬不起头来。

他再次伏下身,一字一句道:“陛下,老臣不敢凌驾律法,老臣是担心太子年轻,不知人心险恶。

老臣一片忠心,万望陛下明鉴。”

“忠心?”

秦长风笑了,他抬起袖子,抽出一封书信,扔给廉聿为。

“这是徐奉常和北魏使臣的密信,廉司徒先看看吧。”

廉聿为一惊,连忙捡起书信。

他只看到一半,一身老躯抖成一张狂里的筛子。

“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秦长风反问,“陈家倒台,司空空置,徐奉常想往上爬一步,本是人之常情。

恰恰这时,北魏皇帝承诺他,只要他帮竹湘妃坐稳太子侧妃之位,便竭尽全力,助他成为司空。

徐奉常知道西汉有意和北魏联合,攻下东梁,他以为此时讨好竹湘妃,正是他官运亨通的好时机。

可他不敢开罪元家,也不敢得罪孤,才寻到你这个重礼规的司徒,想借着你的手,除掉宁溶月。

廉聿为,枉你一世聪明,临了却因为对一个女子偏见过重,上了徐奉常的当,沦为北魏帝的棋子!”

“老臣——老臣——”

廉聿为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手里的密信比千钧重,重得彷佛要压断他傲立数十年的脊梁骨。

他……竟是差一点做了叛臣吗?

“陛下,太子殿下说得是真的吗?”

“唉……”

皇帝长叹一声,暗道,不止他老了,廉聿为也老了,也许老三要动廉聿为,他不该拦。

“廉聿为,朕问你,徐奉常谋得是司空,竹湘妃谋得是太子妃,北魏呢?”

“是——是——”

答案浮上廉聿为唇齿的一刹那,那座几乎要压断他脊梁骨的千钧大山崩成一堆碎石,埋住了他。

“是朕,是西汉。”

皇帝沉声回答。

“百年未到,天下却将乱,北魏帝偏安一隅,看似不争不抢,实际野心勃勃,想坐收渔翁之利。

他把竹湘妃送到大兴,往好了说,是想和西汉亲上加亲,其实是在效仿古人,以美色迷惑太子。

魏帝拉拢徐奉常,面上是帮他争司空之位,实则是想借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蚕食西汉的朝纲。

一旦后宫、前朝皆在北魏掌控,北魏无论是拿下西汉,还是借西汉攻打南唐、东梁,都易如反掌。

如若西汉当真成了北魏的傀儡,廉聿为,你这个三朝元老,西汉重臣,又该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

这一袭话,听得廉聿为冷汗淋漓,傲气全无。

他双膝跪地,一步步地扑到皇帝书案前:

“陛下,老臣糊涂,老臣糊涂!”

“唉……”

皇帝又是一声长叹。

这一叹,叹得是儿子手段了得,借着一出狸猫换太子妃的好戏,先拿住元家,后震住了廉聿为。

一石三鸟,杀人诛心。

太狠了。

“好了,你是糊涂了点,但这糊涂不赖你,是北魏帝太阴险。”

皇帝说完这句软话,立刻抬头,递给秦长风一个眼神,示意他赶紧过来扶人,拉拢廉聿为的心。

然而,秦长风只当看不见。

他不仅不理皇帝,还故意凑到溶月身边,低着把玩她的手,皇帝一瞧,火气“蹭蹭”地往上涌。

“咳!”

皇帝拢袖,重重一咳。

溶月连忙抽回手:“殿下,陛下喊您。”

“他没喊。”秦长风抓回溶月的手,“今日的蔻丹做得好,又鲜又艳,是拿什么花染的?红梅吗?”

这话问得不轻,皇帝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听得清楚,所以他气得想再拿起一沓奏章,也甩老三一脸。

廉聿为要杀宁溶月,真得怪他吗?

竹湘妃心术不正,勾不动老三,不像宁溶月,就算她不勾,老三都能为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浑。

要是哪一天宁溶月生出歹心,那——

“殿下再不去扶廉司徒,连陛下都想杀妾身了。”

“他不敢。”

这是敢不敢的问题吗?

“殿下确定不去?”

“不去。”

“那妾身去。”

“欸?”

“不行吗?”

“行。”秦长风笑着松开手,“顽顽辛苦。”

“……”

历史上的君王,哪怕再喜欢一个女子,最多把那女子宠上天,却绝不可能准许那女子染指皇权。

秦长风倒好,不仅不怕她染指,还把精心算计到手的,攻下三公之臣心门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她。

先前,他为了和她成婚,不惜放弃江山,而今,他为了和她天长地久,又为她铺起登高的天路。

她这一生,何其有幸!

溶月停在廉聿为身边,朝皇帝伏下身:

“陛下,不管小女出于什么原因,答应认太尉为父,小女代替大姑娘坐上元家花轿,都是欺君。

廉司徒得知此事,拦轿查明,是合理,奏请陛下惩治小女,更是合情,求陛下不要责问廉司徒。”

“你不怪廉聿为?”

“且不说廉司徒没有犯错,无需怪罪,便是廉司徒犯了错,也轮不到小女怪罪。”

“倒是懂些道理。”皇帝颔首,又问廉聿为,“廉司徒,你觉得呢?”

廉聿为沉默半晌,抬眸对上溶月。

“宁侧妃,老臣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廉司徒尽管问。”

“元太尉求宁侧妃答应李代桃僵,以太子正妃的身份嫁进西宫时,宁侧妃因为什么答应了太尉?”

“因为我想做太子妃。”

“……”

廉聿为傻了。

他知道宁溶月一定想做太子妃,可她怎么敢当着皇帝、太子,和他们几个老臣的面这么回答呢?

她就不怕——

“我和太子自相识以来,经过了许多的危险重重,挨过了无数的生生死死,才有了此刻的相守。

太子爱重我,觉得能与他历经风风雨雨的我,足够成为太子妃,所以,他想让我做他的太子妃。

我爱重太子,觉得能与他一路不离不弃的自己,有资格和他比肩,所以,我也要做他的太子妃。

这是情之所钟,人之常情。

既为常情,我便无须羞于启齿,廉司徒以为呢?”

他不知道怎么以为?

他知道的男女之情都是含蓄的,尤其是女子,怎么能够这么——这么——

“廉司徒的问,我答了,现在,能不能请廉司徒也回答我一个问题?”

“宁侧妃请问。”

“廉司徒为什么不想让我做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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