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原以为李代桃僵的事情闹破,怎么也是过了宫门以后的事,她没想到自己被拦在了正门外。
秦长风坐在马上,一边神情不悦地睨过廉聿为、徐奉常等几个朝臣,一边朝元好问拂了拂袖子。
元好问轻轻点了点头,提着袖子走到马前:“司徒大人带着诸位大人拦轿子,难道是急着讨糖吃?”
廉聿为没有回答,而是拱起手,给马上的秦长风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
“谢太子殿下。”
廉聿为直起身,而后目光对上元好问:
“元廷尉,有人向老朽告发,说元家的花轿子里,坐着的不是元姑娘,而是太子侧妃,宁溶月。
为正视听、平流言,请元廷尉劝说太子殿下,允老臣掀开轿帘,看看里面的新娘是不是元姑娘?”
“有人?”元好问微微一笑,“恕下官僭越,不知司徒大人口中的有人指得是朝中的哪位大人?”
“元廷尉,重要地不是是谁向老朽告发了此事,重要地是花轿里坐着的人究竟是不是元家女?
还请元廷尉休要本末倒置。”
“司徒大人错了,本末倒置的不是下官,而是司徒大人。
虽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没有行拜堂礼,但赐婚圣旨已下,此刻坐在轿子里的人就是太子正妃。
而太子正妃又是皇家人。
司徒大人口中的有人告发,若证实了,是告发,若不能证实,就是污蔑,按照刑律,当斩立决。”
“……”
元好问的话,听得廉聿为目色一沉。
他忍不住寻思,如果轿子里的人不是元家女,他怎么可能如此替太子说话?
难道——
廉聿为略略低头,余光斜向身后侧的徐奉常:“轿中人不是元家女,此事你是猜测,还是确定?”
“确定。”
“好。”
廉聿为心思一定,又要说话,然,不等他说话,元好问先道:
“司徒大人要下官劝太子殿下,不是不可以,但请司徒大人先告诉下官,谁向大人告发了此事。”
“是——”
廉聿为张口要答,徐奉常却急急勾住他的袖角。
他之所以向廉聿为告发此事,是因为他不想开罪太子,否则,就算竹侧妃上位,他也讨不到好处。
“司徒大人,元廷尉这是在给您下套,您千万不能上当啊。”
廉聿为何尝不知?
可元好问的话说掷地有声、有理有据,如果他不能对上,今日没可能掀开轿帘,看见里面的人!
就在廉聿为被徐奉常扯着袖子,不知道要不要回答时,元好问又一次眉目凌然地开口:
“如果司徒大人不能告诉下官是谁告发了此事,那么就请大人让开道,否则,下官要下令拿人了。”
“你敢?!”廉聿为怒斥一声,回头对徐奉常说,“事已至此,奉常要么退,要么认,自己选吧。”
“……”
徐奉常闻言,气得咬紧后槽牙。
廉司徒什么秉性,他心知肚明,此事寻他出头,利弊难料,可朝上除了廉司徒敢公然对抗太子的,又没别人了。
本以为靠着廉聿为,今日这局赢定了,只要能赢,靠着竹侧妃和北魏,他必能成为下一任司空。
没想到廉聿为恁得拎不清,才开场就招出了他。
他是三朝元老,今日之事不管怎么收场,只要陛下保他,万事无虞,他不同,他若开罪太子,再无官途。
怎么办?
退?
认?
眼看徐奉常因为权衡陷入踟蹰,廉聿为目光一横,不客气地拂袖:“徐大人既不确定,本官就先退了。”
“慢——”
事情闹到这地步,他已然开罪太子,若再退让,他岂不是又得罪了廉司徒?
若是如此,不止他没了官途,徐家上下在大兴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退无可退。
徐奉常上前一步。
“元廷尉,是本官向司徒大人告发了此事。”
“是吗?”元好问瞥着徐奉常,十分不客气地问,“徐大人敢向廉司徒告发,是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徐奉常大手一挥,一个小婢子颤颤巍巍地扑到人前,“这人是谁,元廷尉想必认得吧?”
“不认得。”
“无妨。”徐奉常淡淡一笑,“你告诉元廷尉,自己是谁?今天早晨看见了什么?”
“回——回廷尉大人,奴婢在太尉府种花,今天早上亲眼看见宁姑娘穿着喜服上了元家的花轿。”
“一派胡言!
你是不是元家奴婢,本官不晓得,但新娘子被太子背出房时,头上戴着喜帕,你怎么看出她是谁的?”
“奴——奴婢不敢胡说,是风吹起了喜帕,露出宁姑娘的脸,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信口雌黄!
且不说今日风和日丽,风小得吹不起帕子,便今日风大,也不可能吹起一张缀满金珠子的喜帕!”
说罢,元好问眉目一横:“来人,把这胆敢污蔑太子妃的刁婢押进天牢,等本官回头细细审问。”
“是。”
衙役冲上来,想要拿下小婢子,婢子脑袋一抬,厉声尖叫:“皇天在上,奴婢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毒誓这种东西,能不能应验,谁也不知道,但架不住有人相信。
这不,小婢子才发了誓,立刻有人压不住疑问,悄声问左右:“难道轿子里的人真不是大姑娘?”
“有可能。
谁都知道,太子喜欢地是宁姓女子,可今日太子在元家,哪怕被为难,也都是一脸的高高兴兴。
太子做了三首催妆诗不说,还亲自去房里,背着新娘子走出元家,上了花轿,这多少有些怪吧?”
“不止。
我听说几个夫人要去房里看太子妃,却被元家人一档再挡,连元家那位老祖宗都出面来挡人了。
如果新娘子是元大姑娘,元家人何必如临大敌呢?”
“有理,有理……”
一时间,宫门口的人,有一个人算一个,全都踮起脚尖,抬起脑袋,睁大眼睛,往花轿里窥探。
元好问察觉情况不对,不着痕迹地退到白马一侧:
“殿下,这人怕是没法拿了,拿了,便要落个做贼心虚的口舌。”
“那就不拿。”
“不拿地话,微臣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