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沉,头戴金丝冠、身穿大红袍的秦长风终于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地走进小院。
他刚跨过门槛,小道两侧的仆役掏出个火折子,点着两串鞭炮。
“啪啪啪……”
炮声冲天之际,秦长风到了院中。
“孤来迎亲,新娘子何在?”
众人不说话,眼神齐刷刷看向元老夫人。
老夫人当仁不让,中气十足地回:
“新娘在房里上妆,太子殿下想要把人娶走,先做一首催妆诗,诗若是做得好,新娘才好出门。”
“好。”
秦长风头一点,张嘴就道:“当初忍笑画鸳鸯,真个如今拟凤凰。别却群仙拜王母,已闻青鸟报秦郎。”
“好——”
众人交口大赞。
元老夫人眉眼不改:“太子殿下的催妆诗做得不错,想来早有准备,不如请太子殿下再做一首?”
“好。”
秦长风二话不说,再次张口:“十步笙歌响碧霄,严妆无力夜迢迢。羞将双黛凭人试,留与秦郎见后描。”
“好——”
众人再次大赞,唯有元老夫人不勾唇。
“有道是事不过三,太子殿下做了两首诗,想来不在乎再做一首,等殿下做了第三首,老身便差人进房,问问新娘,愿不愿意跟太子殿下走。”
这话一出,跟着太子来迎亲的韩晋飞不乐意了。
“元家老祖宗,太子殿下做了两首人人叫好的催妆诗,您还不肯让道,莫不是在故意为难殿下?”
“老身便是为难了,你又待如何?”
“我——”
韩晋飞能如何?
他不过是想给太子献一回媚,哪里晓得老祖宗不给面子。
“殿下,微臣无能。”
“无妨。”
秦长风微微一笑,又道:“昔年将去金陵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得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好——”
韩晋飞领着众人,又一次齐声大赞。
眼看元家老祖宗还不肯松口,几个年轻有学识的才子也忍不住高声求道:“老祖宗,您让让吧。”
“让。”元老夫人笑着错开身,“太子殿下,请吧。”
“多谢。”
秦长风双手一拱,作了个揖,待礼毕,他脚下一点,像只矫健的海东青,掠上回廊,飞进卧房。
“哇——”众人又齐齐惊呼,“殿下好俊的身手!”
外头赞声一片的时候,秦长风已到了溶月跟前,他看着一身盛装的佳人,忍不住勾出一个傻笑。
“呵……”
“殿下笑什么?”
“高兴。”秦长风笑得更欢了,“某认识顽顽至今,今日是最高兴的一天,当然,以后会更高兴。”
“殿下的嘴巴变甜了。”
“顽顽变美了,某的嘴自然也要跟着变甜,不然,以顽顽薄情寡义的性子,难保又要弃某而去。”
“秦溪辞,再翻旧账,我不上花轿了。”
“好,不翻。”秦长风笑着蹲下身,“上来,某背顽顽上轿。”
“不合规矩。”
“不合又怎样?难不成想让某看着元家公子背你上轿?”
“呵……”
溶月也笑了。
她和他之间若是守着世俗旧仪,绝不可能走到今时今日。
“有劳殿下。”
溶月伏上他的背。
“为夫人效劳,为夫心甘情愿。”
秦长风背着溶月,笑着走出卧房。
众人一瞧,难免惊诧,但惊诧归惊诧,没有一个人不识趣,跑太子跟前,说他这么做不合规矩。
太仆夫人更是忍不住喟叹一声:“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好。”
“是好。”奉常夫人顺势接道,“就是好得有些奇怪,毕竟谁都知道,太子对宁姓女子情有独钟。”
太仆夫人眉头一皱:
“你什么意思?
刚才在前头,我们才和江夫人说好,先去花厅吃一盏茶,你就着急,非要拽着人,来看新娘子。
这会儿也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你侬我侬,大伙儿见了,全觉得高兴,只有你一人,阴阳怪气。
怎么,你见不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要好吗?”
“一派胡言!”
“是胡言吗?”太仆夫人脸色一沉,“徐奉常投靠了竹侧妃,你是他夫人,当然见不得太子妃好。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这里是元家,老祖宗还在,若叫她发现你的心思,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你简直不可理喻!”
奉常夫人怒骂一声,气呼呼地走到一边,等走到僻静处,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小声吩咐心腹:
“赶紧给老爷报个信,就说元家防得紧,我没有得手。”
“是。”
徐家奴婢连忙溜出小院,要去报信,可她才走出小院,就被元家护院一棒子打晕,丢进了花丛。
“大家警觉点,老爷说了,不许放过一只贼鼠。”
“是。”
元家忙着严防死守时,秦长风背着溶月,顺着铺满红绸的小径,一路过了月亮门、垂花门、宅门。
“要上轿了,夫人小心。”
“好。”
溶月低声应下,打算扶着林缨,踏进花轿,谁知秦长风手腕一转,把她抱到胸前,送进了花轿。
“夫人坐好,为夫带你回家。”
“恩。”
秦长风小退一步,由着冰人放下红帐。
帐子将要遮瞒时,秦长风指尖一抬,勾住红帐一角:“夫人,为夫心里藏了个疑问,一直想问。”
“殿下请问。”
“为夫穿过一次红衣,那时,为夫坐在马上,瞧见夫人,便想要躬身行礼,不知夫人知不知道?”
“知道。”
“夫人知道,为何不回礼?”
那时他要娶临安,她怎么可能回礼?
且那一日,与她而言,是一场诀别,他冲她躬身,是表拜堂之心,她冲他躬身,便是再也不见。
也许,她从来就舍不得和他再也不见。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人竟是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至今。
她眼眸一转,忽而生出了逗弄心,只听她笑着答:“殿下再不走,说不得这一回,小女还不回礼。”
“你敢?!”
“殿下要赌吗?”
秦长风立刻松了手,然后脚下一点,掠上马背。
“走,回宫!”
溶月坐在轿子里,笑了个花枝乱颤。
阿娘,这一次,我定能一世幸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