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先得月楼

“蒙求院”,这是孙启为新修院子的命名,取自《易经》“蒙卦”:“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他希望孩子们都能主动去求学,热爱知识,而他也想着到底有什么可以教导孩子们的。

清晨,鸟鸣幽幽,课堂也开始了,朗朗书声传到门外。

“上节课我们说到,偏旁可以表意,可以表声。”李佩李老先生在台边扫视着下面做得端端正正的学生。每个都换上了干净的布衣,头发也梳起个总角,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老师,连冯既明也乖乖端坐,在里面鹤立鸡群。

“学了东西不温习就会忘,忘了就不是自己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们来温习一下。‘花’这个字,什么偏旁表意,什么偏旁表声。”

冯既明一听,寒毛陡立,他不是第一次领教这种恐惧了,简直惨过被揍,低着头心中默念“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冯既明。”

随着李老先生的一句呼唤,冯既明心头大震,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眼神空洞,脑袋随之放空。

“你来回答一下。”

“花…花……花,这个,花…花。”

李佩越听越不对劲,无情地打断道:“回答不出,说明没有好好温习,罚戒尺一板。”

上前结结实实地打了冯既明一戒尺,这才任由他摊在座位上。

“冯聪。”这是那个叫“小聪”的男孩。

冯聪翻开笔记本,一字一句地念道:“花,嗯,下边那个‘化’字表声,上边那个‘艹’字表意。”

“很好。”李佩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左边那个字读如‘西’,右边那个读如‘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下笨功夫不笨。大家也要学学冯聪这个好习惯。好,今天开始,我们说‘王’部字。”

这边书声郎朗,另一边,孙启在院子里也闹出不小动静。

庭院中央,孙启执起老师相送的乌木笔,分开三道黄纸,手走笔动,勾画出一道道玄妙的线条,一张、两张、三张,远看仿佛星辰的轨迹。

空气中,忽有三道气息升起,凌厉不可挡,但下一瞬间,忽地齐齐散开,三道符也就此破碎。

“又失败了,什么原因呢……”孙启有些无奈,宋先生教他九道符,其中六道他都说上了手,唯有三道符迟迟不见动静。

原来这三道符乃是一套符阵,唤作“心宿三星剑符”,法象天上苍龙七宿之心宿,《诗经》云“七月流火”,说的便是这“心宿”。

笔记说,阵法开时,以符为剑,气如流火,组成精妙剑阵。其威力惊人,削铁如泥,这也是孙启想要尽早学会的原因。

“大概是修为不够吧。”

孙启迟迟卡在筑基三境之第一境,倒不是他不用功,原因便是他泥丸宫中的“甲骨片”,早晨晚上练功时非得让它先吸收灵气,饱了才给孙启穿过泥丸宫。

他有时也在纳闷,这甲骨中看不中用,但前些时候,他运使符阵灵气不济,眼看要内伤,却是从泥丸宫中涌出一道灵气,让他顺利度过困境。

这下子,孙启有恃无恐,踩着钢丝线来画符阵。起初他也会去浏览宋先生的笔记,但笔记全然不涉及对画符的技巧,只留下一句话:“运用之妙,在乎一心”。搜寻未果,孙启只好闷着头自己领会。

“算了,先停停吧。”孙启伸了伸筋骨,他昨天邀请了李老去“先得月楼”吃饭,把孩子们也拉上一块儿,本来想提前说,想想又怕孩子们屁股坐不住,便放在现在说。

果不其然,消息一宣布,课堂炸开了锅,孩子们全都欢呼起来。冯既明甚至一把抱住李老,把老人家吓得眼睛都瞪大了,结果被孙启敲了个脑门儿。

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如果不是大半都是小孩,估计会被人以为是打群架吧。

“孙哥,你知道那里面的菜我馋了好久了。”冯既明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此行的金主。

“不知道。”孙启漫不经心地回应。

“那孙哥你知道李先生喜欢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吗?”

“你这小子!自己想吃还赖我身上了。”李老在旁边听着冯既明在一旁胡诌,笑骂道。

“行行,待会儿都点一圈儿,别在这儿杵着,快去看着孩子们,别走丢了。”孙启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一边顺手将被挤出去的小孩抱了回来,放在怀里。

一行人不一会儿便到了门口。先得月,本地最大的酒楼,也是最贵的,雕梁画栋,食客络绎不绝。

刚一到,便迎出了一会儿中年人,像是伙计,却穿着讲究,那人来到跟前,正准备和一行人中唯一的大人搭话。

孙启便说道:“请给我们间厢房。”

那人一愣,有些诧异领头的是这么个少年,却迅速摆好笑脸,说道:“真是抱歉了,今日厢房都满了,堂里还有大桌,诸位可都坐得下。”

“也好,带我们过去吧。”

“好咧,诸位请。”

里头宽敞明亮,各式桌椅一应俱全,那伙计领着一行人到了一大桌旁,备好茶碗。孩子们都乖乖地做好,脑袋乱动,到处看着。

“既明,给你来点菜,点好点的。”孙启浏览着菜牌,瞥见旁边冯既明在探头探脑,便干脆递给了他。

“好嘞!”冯既明喜滋滋地接过,大手一挥,招来伙计,“小二哥。”

“得嘞,客官您请。”

“诶……孙哥,我还不怎识字。”

“那我来吧,来个八宝肉,烧小猪,白片鸡……”

孙启则和李老先生聊了起来。

“李老,这些天还习惯吗?觉得有什么需要改的请尽管说。”

“孩子们都很活泼,挺好挺好。”李老先生笑吟吟地说道,“上进,这个就足够了。”

孙启也点点头,忽然心有所感,望向旁边那桌新来的客人。那客人是个胖子,年纪看起来比孙启大些,眼睛透着精明,见孙启望来,笑着点了个头。孙启回了礼,也不上前搭话,和李老先生继续聊了起来。

那边,冯既明点好了菜,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式珍馐。看着诱人的烧猪、肥鸡,一个小孩没忍住,抓起筷子要往盘子里夹。

“不急,让我们的李老先生先举筷。”孙启笑着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后者乖乖坐好,眼巴巴地看着鸡肉。

李老看着不禁笑了,夹了一块鸡肉到那孩子的碗中,说道:“来,大家都举筷。”

“圆满了!真没想到我还能吃上先得月楼的菜。”冯既明一脸陶醉地吃着块烧猪肉。

孙启本想取笑他,看见四周的孩子们也是一脸满足,不由得有些感叹和无奈,又叫来伙计,点了些小糕点,让孩子们尝尝鲜。

刚吩咐完,孙启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越来越近,却是三五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各自别着武器,大笑着迈步走了进来。孙启见是些江湖中人,便也不再注意,继续着宴席。

最后上的是一道甜点——玫瑰膏,红冶夺目,近闻还有清香,孙启也是有些惊艳,细细品味。旁边的冯既明囫囵吞枣,一口下去,还没砸吧出个滋味,见四周的人各个称赞,一阵眼热。

孙启见状,刚要取笑他“牛嚼牡丹”,余光看见两个麻衣人从门口进来,心中一紧,将脸扭到一边,手中暗暗攥起了张符。

“这些人的穿着,难道是之前的那帮术士……”孙启暗自想着。

旁边的冯既明也看见了门口那些人,悄悄地和孙启说道:“这几个人不好惹……”

“哦?怎么说。”

“当年我在道上混……呃,行走江湖的时候,就见过这些人的手段,邪性得很,而且听说他们上头有人儿。”

说完,还指了指天花板。孙启自然是明白这些人的来头。

“房顶有什么人?”旁边,冯聪那小脑袋瓜凑了过来。

“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操心,乖乖吃饭。”冯既明把那小脑袋按了回去,招呼着孩子们多吃点。

孙启听冯既明一通说,本卸下了些许心防,又听得一阵吵闹,转头一看,却是那三五个江湖人士和麻衣人对峙了起来。

孙启再次紧张起来,将“三重小山符”攥在手里,以防波及到孩子们。

李老也觉察到了状况,皱着眉头。冯既明左顾右盼,看着有什么地方可以离开,却是十分不巧,不论怎么出去,都得经过对峙双方,只好看好孩子们。

“阁下是什么意思?”那几个男子中的一人对麻衣人问道,语气不耐。

“倒也没什么。”其中一麻衣人说道,“就是劳烦几位将兜里的阴光石拿出来,顺道说出是在什么地方、又是怎么得的。”

“好胆!”那男子一拍桌子,震裂台面,“想要阴光石,钻三圈爷爷的裤裆,你爷爷不是不能考虑考虑。”说完,几人放声大笑。

“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麻衣人阴测测道。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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