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男子抓着刀剑，虎视眈眈。
靠近门口的客人一早便见风而走，走不了的各自躲到一旁。伙计捧着饭菜的、擦着桌椅的，也都窜进了厨房。账房先生见状，正要上前劝说。
“各位英雄——”
话音刚落，刀光四起。那几个男子抽刀而起，劲风四散，砍向两名麻衣人。那麻衣人却是衣袖一抻。
“虺毒成烟。”
烟雾顿时从衣袖中呼啸而出，浓如墨汁，又如蝮蛇一般，往那几名男子飞去。浓烟过处，几名男子顿时倒地，脸色全黑。
那浓烟却还没停，往四周散逸开来。孙启见状，捏起张“小回风刃符”。
却见黑云翻滚之中，隐隐传来一声清唳，忽地飞来一只火鸟，往那黑蛇一啄，翅膀一张，火焰扫荡四方，干净利落地破了此术。
那麻衣人冷笑的神情一变，受此反噬，嘴角也流出些鲜血。
“何方高人？”麻衣人惊怒道。
孙启有所察觉，看向适才打过照面的胖子，后者施然走向前，朗声道：“两位一言不合，便于此处动武，人来人往，还有这么些可爱的小孩子在场。实在不应该。”
另一个麻衣人正要上前，被拦了下来。
“这小子不简单……”那麻衣人低声说完，又叫道，“这次便给你个面子。”说着，便要抽身。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诶，不忙。”那胖子笑着打断，指着被毒倒的伙计、顾客，“这么些无辜的人，倒在阁下手里，实在不应该。”
“哼——”那麻衣人也没多说，手中一扬，撒开些黄色粉末，转身便走，留下一地狼藉。
“这帮人不厚道。”那胖子看着走上前察看的孙启，解释道，“这些药只够解这些伙计客人的毒，却是不够解这几人的毒。”
“这情况，倒像是蛇胆花造成的。”孙启用一根木块拨开尸体的手心，殷红色，且泛着奇异纹路。
“噢？”那胖子有些惊讶，蹲了下去，看了看，又从这些人兜里翻出几块点缀着湛蓝色的石头，“这阴光石成色太次，要炼都不知要废多少火。”
说完，又放回了他们兜里。
孙启看了，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说道：“在下孙启，这次要谢谢足下的出手了。”
“哪里，一个人拖家带口的，多不容易。”那胖子觉察到孙启该是内家高手的，独自应付并无问题，怕就是保护不了小孩子，便有此说，“敝姓王，名凡奚。陈国人氏。”
与此同时，酒楼里局面也缓解过来，先得月楼的掌柜闻讯赶来，带着医师，有条不紊的善后，赔礼道歉。
“陈国……”孙启转念一想，便猜出其身份，当是宋先生所提到的陈国王家。
“我来这里拜访一位前辈。”王凡奚倒是自来熟，把自己的事都往外倒。
孙启点点头，也无意探听，便寒暄了几句。
这是，那掌柜终于顾得上这边，跑来向王凡奚致谢，又往其手中塞了好几张银票。他也不拒，收完还和孙启笑道：“人无横财不富。”
“都是凭真本事拿的，哪算是横财。”孙启笑着接道。
又说了几句，孙启邀王凡奚去童蒙馆小聚，最终还是因行程作罢，于是孙启便带着一帮叽叽喳喳的小孩打道回府。
这么一番凶险，小孩子们非但没有后怕，反倒因为看了些神仙般的手段兴奋不已，一路上各自比划，动手动脚。
“这帮小孩……”孙启笑着摇摇头，心里又有些感触，如今世界看来虽不是战火纷争，却是危机四伏，他觉得要教些什么给这些孩子，让他们有反抗力量。
而且，他本以为修行术法的人是不多的，现在看却未必然，王凡奚和那麻衣人灵活的操纵让他不由得反省，对于打斗，他还是太外行了。
于是，回到处所，孙启便从所学中简化出一个练气的方法，足以强筋健骨。从学生每日的学习中，抽出段时间，让他们修习。童子有个好处，他们对这些东西总是懵懵懂懂，也正是因此，所以不会抱有成见，反而学得快。
至于冯既明……
晚上，房顶。
“学习练气，最重要的是静。”孙启看着练了几天愁眉苦脸的冯既明，说道，“你打坐的时候都想什么呢？”
“也没什么啊，就是想想窗外的鸟、今晚的饭、隔壁的姑娘、街边的小吃……”
“还说没什么……”孙启看着他列数万物的气势，有些无语。
“孙哥，我该怎么办……”
“恩，这样吧。”孙启想想，和他说道，“你就专心想着一样东西，鸟也好，饭也好，这样或者不至于心猿意马。”
“好——”冯既明叫道，说完又笑嘻嘻地从腰间掏出个袋子，“孙哥，这是街边的酒鬼花生。”
“你对零食真是执着。”孙启就没见他停过，口袋永远都放着些零嘴。
这几天，除了练习琢磨“心宿三星剑符”，他对于麻衣人的所作所为也在思索，那个什么国师，他估摸着，无非就是赵归真之流，把持朝政，图谋不轨。
至于图谋什么，他就猜不出来了，若是前世，无非就是名利，可在这里，“仙”似乎不是虚无缥缈之物……
“阴光石……”孙启喃喃自语，他这些知识实在是太欠缺了，宋先生的笔记有各家术法的评介，有修炼所遇的障碍，却是没有这些东西。
“孙哥，你在念叨什么呢。”冯既明嚼花生嚼得嘎嘣脆。
“没有，就是想着挖石头的事。”孙启没多想，随口搪塞了过去。
“说起挖石头。”没成想，冯既明倒是接过话头，“大妹那孩子，他爹就是挖石头时走的，他娘一狠心，竟跟人跑了……”
“大妹？”孙启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身影，那小孩他有印象，平日和伙伴们也会开心地玩，就是时而一个人低着头发呆，没成想是这么个原因。
他追问道：“挖石头，挖什么石头？”
“不知道，好像是城北五十里，景山里头有个地方。征了好些人去挖，去年就开始了。”
“有这样的事……”孙启很是不理解，不违农时是很浅显的道理，且这么长时间的徭役，民力实在不堪。
雍国的京城。
坐落在中正的便是当今天子的朝廷，此时，在皇极殿上……
高台之上，蝉丝织就的帷幕之后，隐隐约约坐着个身影。这便是当今天子，第六代雍王章显成。高台旁边，站着位身着麻黄色衣袍的中年人，他便是雍国国师，常玄。台下便是文武百官，分列两班。
“大将军卫修能迁延战事，达五年之久，虚耗国库，徒伤士卒，使民心不稳，伏愿陛下按律论其罪。”说话者是当朝宰相，李归仁。
静默了约莫一会儿。
“卫修能令百姓怨望，伤我雍国之基，臣提议今革去其大将军之职，並于七日后于午门斩首。”又是一道声音自朝班中响起。
话音一落，朝堂顿时有些喧哗。
此时站出一人，拱手道：“臣请奏——”他便是兵部尚书，张闵如。
“准。”
“大…卫修能任大将军时，平定多次叛乱，抵御梁、陈二国进迫，此次战事历时之久，实因梁国并无必胜之心，故屡以轻骑挑战。臣惶恐，伏愿陛下察其中情。”
“众卿可还有其他异议。”
“依臣所见，卫修能此人依仗领兵之能，将战事拖延，为的就是让陛下不得不重用他，好占据高位。”此时出来说话是户部尚书——覃岚。
张闵如眉头紧皱，心想：户部尚书实在是诛心之论。当下便应道：“不然，梁国犯我国境乃是事实，卫修能常年坐镇前线，虽在高位，却居处艰难，丹心可鉴。”
那户部尚书刚要说话，帷幕后又传来声音。
“国师怎么看？”
这时，百官都同时望向了其貌不扬，却牵动国势的一人。
“臣以为，诚如宰相所言，大将军这些年毫无建功……”开头一番话让张闵如一干人顿时心寒，却又听他说道，“但念在此人多年功业，万望陛下法外开恩。”
“那便听取国师意见，卫修能死罪可免，放入大牢，听候发落。”
事情陡转，不但张闵如等人，其余官僚尽皆愕然，心中各自盘算。
“今日事毕，退朝——”帷幕后，皇帝淡漠的言语传来，百官循階而退。
一路上，张闵如暗自思索，“国师此举有何用意？”他实在不明白，皇上最初的论罪对国师一行是有利的，连他乍一听，也是不抱希望，然而峰回路转处却是国师……
回到府中，关上大门，他径直来到书房，里中却是一名青年人，脸色焦急，见到来人，立马迎上前来。
“伯父，不知家尊如何了？”此人正是卫博衍。
张闵如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听完，卫博衍虽是眉头紧皱，却是多少缓解了焦躁。
“博衍本以为要闹到劫法场的地步，如今这消息，倒不知是好是坏了。”卫博衍道，此番论罪让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是坐等，还是劫人，似乎都不对。
“先等等吧，大将军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张闵如想了想，说道，“博衍，你还是听从大将军所言，学成武艺，如此方能占据主动。此番动静，正好为你争得时间。大将军那边，我会看着的。”
听了此话，卫博衍想不出更好的对策，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