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傅五毙命

景阳城的夜里,从半空俯瞰,错落着星散的灯火,仿佛流萤,这儿一簇,那儿一簇。最亮的地方在金柳街,那里有各式食肆、商铺以及风月之地。

孙启住的地方离这里两条街,安安静静的,远离着粉墨的尘嚣。

孩子们都睡去了,连最不安分的冯既明也顶不住困意,只有孙启还在一豆孤灯下。他看着从李老处借来的古代天文书籍。

“‘心宿三星剑符’总纲:存想心宿三星,如大火流转,意熟而气成,气成而落笔成文……”

这段话孙启是看了无数遍,也尝试了无数遍,仍旧毫无办法。宋先生当日曾跟他说,此符一式三张,气不能停,笔不能止,须得一气呵成,不然则气散而符解。又说不必着急,修为不到,气息终究能以支撑。

但孙启还是有些急了,他才出来不久,便遇上这么些风波,可见江湖路多有不平。况且他也怀疑,是否是他存想出了问题,这才耗费这么多功夫也不得成功。

李老借了本《开元星经》给他,说是不知哪个朝代的书,对照如今的星空已然有些不同,相信是很久以前的作品。

“苍龙七宿……”孙启看到这里,停了下来,细细地看下去,“见白龙吐三珠,初在空中,有光如火,熠熠在天……”duqi.org 南瓜小说网

“龙珠……”孙启思索良久,“倘若心宿三星为龙珠,那么我存想之时,便是只有珠,而没有龙,怪不得怎么都画不成……”

想到此,他即刻走到院中,抽出三张黄纸,闭上眼睛,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青龙,英姿勃发,缓缓流动,却是始终不成形。他哪里知道,没见过真龙之形,这形象又怎么能想见呢?

“算了,不管了!”孙启见存想怎么都不成,直接跳过这段。蓦地,那若隐若现的龙首吐出三颗耀眼的光芒,正是心宿的三颗明星。

“是时候了。”他左手执符,右手执笔,丹墨流转,一道符,第二道,第三道,每道符符文各异,笔势却仿佛相连,将三张符牢牢连成一片星图。

最后一笔,随着羊毫一按,丹墨一点,周围躁动的灵气忽然一停。

“成了!”孙启心里一片晴朗,不由地露出喜悦的神情,他看着符文复杂的三道符,“这线条实在是太缭乱了,只能依样画瓢……”

“不过困而学之,我果然还是中人之资,书中不言明技巧,也是为了让我克勤克勉吧。”孙启脑里千回百转。

他不知道的是,这道符阵真的是由灵气足而冲出来的,一些符文线条因为不知含义而不得不如此,所以起码也得修为增长到一定程度方能成功。而孙启对存想的改进,反而让这套符阵补足了,故而可以这般。

“试试如何——”

孙启右手一动,分别将三道符掷去三棵树间,正如三星在天的位置。

“心宿开——”

随着言灵的令下,三股玄妙的气息从庭院腾起,孙启感受着剑气,心念微动,一道剑气蓦地划过,将一条粗壮的树枝斩落,剑痕处,已是烧焦了。

“嗯,这只是不熟练的缘故……”孙启整理好心情,剑气慢慢流转,一道、两道、三道,红色的剑气在院子里悠悠地转着。

“去——”孙启意念一走,剑气劈向一块大石头,“砰——”,声音落下,顿时从中破开。

“这威力很大啊。”他有些兴奋,果然是第一杀伐之符,“倘若施以招式,则更为有效。”

“看看能持续多久。”那三道剑气被指挥得东一下,西一下,从树枝间穿过,从屋檐下划过,又围在了孙启的周围。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剑气渐渐散开气息。

“只是,书中所言的‘大火流’,剑气化火,似乎还欠火候。”孙启在使用此符时,隐约感觉灵气不足以支撑作进一步的演化。

“噢唔——”房门吱呀打开了,传出一声长长的哈欠声,冯既明披着衣服,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看着孙启在庭院一脸雀跃的样子,有些纳闷。

“孙哥,你挖到金子了?这么高兴。”

“比挖金子更高兴点。”孙启顺着话头说道,打量了下对方,说道,“真是抱歉,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那帮小孩睡得跟猪似的,就我耳听八方,才觉察到。”

孙启看着地上的石头、树枝,说道:“就你的听觉,有敌人不得把刀架你脖子上才知道。”

“哪能啊——”冯既明叫屈。

“回去睡,你们这些小孩子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谁不是小孩子……”

“嘀咕什么。”

“没……”

天空里,那心宿三星摇曳着红色的光辉,在众星之间,是那么地神秘。

泙阳城。

不比景阳的热闹,这里地偏一隅,夜市几乎没有。黄昏之后,街道已是空空荡荡,每户人家都关起门来,炊黍作食。人定之时,大都就寝去了。

威远镖局里,淡淡月光下,一人舞着子午钺,身影翻飞,迅疾如鹰。子午钺分一雌一雄,武师以肩催之,上下开合,不即不离,如鸳鸯相伴。这门兵器在短兵器中尤为凶险,刃锋角度奇诡,出手莫测,防不胜防,也十分难学。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傅五,便是以此兵器成名成家。

院子里,那人影便是傅五,此时已耍完一套,停了下来。门外进来一男子,递来一碗药。

“又是这东西,苦得我嘴都麻了。”傅五皱着眉头,但还是灌了下去。他长年跑镖,伤病大大小小,都是在所不免,故而时时都需些当归、通筋草等熬制的汤药,用以缓解暗伤。

“怎么今天更苦了!”一喝完,傅五马上叫道。

“师父,这是林药师刚配的,说是里面有升阳草,所以放了些黄连……”

傅五听完,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挥去了徒弟,自己在院子里静静梳理内气。

忽然,他闭起的眼睛缓缓睁开。

“好重的杀气!”傅五四周一望,开口道,“不知傅某得罪了哪位高人,还望不吝相示。”

院子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目光如锋,右手执刀,慢慢地走来。

傅五一看,心中顿时一紧,手中攥住子午钺,摆出狮子搏兔之势。

“此人的气势可怕……”傅五顾不得发苦,全身都调动起来,背脊紧张得流出了汗。

“梁横。”终于,那人嘴角一咧,开口道,“有人要你的命,我的刀要你的血。”

“好大口气!”傅五喝道,身影一动,决定先发制人。

他脚步一动,到了对方跟前,子午钺刺向喉咙、胯下两处。

梁横身子一摆,长刀一横,正拦在对方胸口要害。傅五一惊,生生收回双钺,反手再一抖,一侧刃锋顺势再刺。

“叮!”一声交击,梁横长刀扫开双钺,随意一划。傅五身子急腿,一脸骇然,望向手臂,那里已是一道刀痕,鲜血飞溅。

“就这点本事,还以为能多玩两会儿。”梁横轻笑,刀光上染着红晕,仿佛嗜血的野兽一般,鲜红渐渐沁入刃中。

傅五看着刀上的异状,眼神一动。

“你是那魔头!玄水府的走狗!”

梁横眯着眼睛,如同蛇一般。

“看来也没必要耗下去,早点拿了你的人头。”话音刚落,他脚步轻点,身子已是到了傅五面前,刀风以奇诡的角度连续砍向三处。

傅五两手制住两道刀光,竟是身子微转,生受了一道,右手勉力一抖,在对方手腕处留下一道血痕。

梁横丝毫不顾,长刀仍自挥来。傅五左支右绌,腹中、手臂的疼痛越来越来甚,却丝毫不敢疏忽。

梁横脸上笑意越浓,手上更是加快,如同疯魔似的。

傅五心中焦急,一个滚地,躲开一刀,左手飞出子钺,如同飞箭一般射了过去。梁横一惊,扭身险险避过,冲击之势一断。傅五单手执钺,欺身上前,连抖数招,都是奋不顾身的打法,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他不顾身上刀伤不断。

傅五在等,那飞去的子钺一击不中,却是在空中兜了个圈,急急地飞了回来。傅五手上险招连连,正是千钧一发之时,他左手一个擒拿手往前疾抓,却见梁横一笑。

傅五心中一惊,左手被顺势抓去,执住往前一扑,梁横身子一矮,那子钺竟是稳稳地刺入傅五的额头。

“哼——”梁横随手将尸体一推,整了整衣衫,“就这点本事,枉费我跑那么远的路。”身影一越,消失在夜空中。

第二日清晨,发生在威远镖局的凶案,整个泙阳城都传开了。

镖局的院子里,围着了不少官府之人,王鹏飞在其中,看着傅五的惨状,心下黯然。

“连傅五这身手也死得如此利落,实在是让人沮丧。”身旁,另一位守卫长叹道。

“是。不知是哪路仇家。”王鹏飞答道,镖局这活计终究是不免江湖风波,察验起来十分困难。

“谁知道呢。”那人随意应道。

王鹏飞也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忽想起之前傅五未竟的运镖之旅。

“难不成?”王鹏飞有些不好的联想,那次傅五的突然回来,吓了他一跳,以为孙启遭遇不测,但听了傅五的解释,加之不久又收到孙启的来信,也就放下心思。

如今傅五遭遇不测,他有些不安,回去匆匆写了封加急的信,投向景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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