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现在是什比克小镇的雪季, 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直在飘。

夏星晓眼前跌宕了一下,十米之外,银白一片的世界里, 时砚池站在那里。

才站了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肩身上就覆盖了一层白色, 头发剪短了,眉眼间带着股懒散, 他双手插在兜里靠在车门上。

明明只是换了个发型而已,这个混蛋好像变得更帅了。

天好冷呀, 手指都僵硬了,把手机重新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 她刻意隐藏因他出现的开心, 继续保持冷脸状态。

“你怎么来了?”

时砚池把大掌覆在她的脸颊上,用体温帮她暖着。

这个没良心的, 还敢问他怎么来了。

他是昨天中午发现夏星晓不见了的。

张姨带着补汤到南山别墅找不到人, 电话打到何煜那里, 视频会议当即中止,时砚池辗转几个电话查到了她的行程, 因为错过了直飞什比克的航班, 他多花了几个小时转机来的, 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阖眼。

在车里等她的时候, 时砚池还接到了何韵的电话,问他夏星晓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问他这个月的行程忙不忙, 最后暗暗提了一嘴,让他尽快安排两家人商量订婚的见面。

订婚?他倒是想,先把老婆抓回去才行。

时砚池话没回两句, 就看见夏星晓和徐行有说有笑地回来了,徐行还给她系了围巾,他脸色沉沉地敷衍着挂了电话,下车。

把她的手从衣袋里拿出来,放进自己带着体温的口袋里,他有点委屈地说:“这里这么冷,你不需要一个暖床的吗?”

暖床?夏星晓瞪大眼睛,这份游刃有余,但凡要点脸皮的人都做不到。

徐行的声音是这个时候插进来的,“外面冷,你们要不要去酒店里面聊?”

“徐哥,你先进去吧。”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立刻就凝成两道白色的小刷子。

徐行点点头,先走了。

夏星晓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她把脸又往围巾里埋了埋,声音闷闷的,“那你暖床的功夫还挺差的……”

这句一语双关真的是直戳人心。

时砚池的目光带过四周,常年冷清的木屋酒店因为冬季论坛而火爆,好多从温带热带来的人没见过雪,正顶着严寒在风雪里打卡拍照。

他用认命的语气答,“就算暖床暖得不好,我也还有别的功能不是吗?”

夏星晓蹙着眉,“比如呢?”

“我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它说想你了……”

“哦,麻烦你先帮我招待一下小雪人,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回去了。”

雪一直在下,大衣的衣摆随风扬起,他的脸都泛红了,有种雪中孤寂的感觉。

“宝宝,我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了,让我抱着你睡会行吗?”

“我什么时候还有了安眠药的作用,你自己找地方住,我怕我晚上兽性大发。”

“什比克所有的酒店全都满了,你不收留我,我就只能睡在冰天雪地里了,你舍得吗?”

低沉的声音,卷着寒风刮进她的耳廓,像情人的呢喃,激得她所有的细小绒毛,“宝宝,没有你我真的睡不着。”

……

从热气蒸腾的浴室出来时,房间里没有人,水壶“咕噜咕噜”响,夏星晓去小桌上拔了电源。

拿出手机按下时砚池的号码,铃声在床头柜上响起,折身就看见玄关挂着他的外套。

拆了茶包放进自带的便捷茶壶里,她打开房门左右看,走廊里有人在说话。

两个女人穿着睡衣在门口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朝走廊深处的地方看,夏星晓撂一眼她们看的方向。

没有人。

合上房门前,几句话漏了进来。

“那个帅哥是哪家媒体的,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能是新人,要不这种媒体圈的天菜怎么能逃过你的眼睛?”

“他简直帅死了,瞥一眼我腿都软了,你说我刚才问他要联系方式,他说没带电话,是真的没带,还是不想给?”

另一个揶揄道:“一会他回来你问问他房间号,不就知道了?”

夏星晓胸口轻微地起伏了一下,手还放门把手上,只是动作暂停了,通过她们的细节描述,疑心越来越重。

女人压低声音:“万一他不给我房间号,不是尴尬死了?”

“要是直接把你拉进房间,不是赚死了。”

“你说他会是单身吗?我好吃他这一款,头发短短的,整个人又拽又痞……”

那人轻咳一声,“这种男人肯定不缺女人,多你一个也不多,反正露水情缘,回国内之后又不会见面了……”

后面两人又说了什么,不过音量压得太低,她听不清了。

房门“咣当”一声阖上。

夏星晓心里把时砚池骂了八个来回:这个花蝴蝶到处招蜂引蝶。

气呼呼地坐回沙发上,拆薯片时用力过猛,薯片洒了一地,她又到处找垃圾桶。

“咯吱”房门响起解锁声,时砚池回来了。

夏星晓折身看他,然后火越烧越旺。

这人穿着件宝蓝色睡袍,胸口大敞着,头发半干不湿地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

她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软瞪他,“你干嘛去了?”

时砚池视线黏着她,举起了手里的吹风机。

夏星晓怔了下,“我们房间有吹风机,你去哪借的吹风机。”

他终于挪动步子,把吹风机掷到卫生间的台面上,眼神里带着一股坏劲儿,“我还以为没有……”

“就去徐老师的房间借了……”

夏星晓要炸了,这人登堂入室后马上换了嘴脸,哪有刚刚求收留的可怜样,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就怕徐行不知道他也住进了自己房间。

“你是不是有病……”

发飙发到一半,房门被人敲响,她压了下火,用眼神示意他开门。

门一开,一道女声传了进来,“刚才看你进了这间房,真巧,我就住在你隔壁的隔壁。”

隔了好几间房,还真是巧得很。

那会,夏星晓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降火,循声看过去时,就见一个女人穿着件单薄的真丝睡裙,没等时砚池回答就不请自入。

眼睛扫过房间里时,女人的视线直愣愣地撞上喝茶的夏星晓,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拢了拢睡衣领口,又窘迫又尴尬,“啊,我不知道……”

夏星晓绾了绾半干不湿的长发,用鲨鱼夹夹在脑后,眸色清淡地扯了下唇角,露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被我捷足先登了。”

房门一开一阖,不速之客走了,她眼神扎扎实实地落他身上。

时砚池要笑不笑地伸出三根手指,“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

……

睡觉时,床上毫无意外地又出现一道楚河汉界。

时砚池拿开中间的枕头,又把小蚕蛹从被子里挖出来,他失笑,“我看都没看她一眼……”

直到怀里的背脊轻微发抖,胸口有湿意蔓延,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指尖沾上温热水迹。

“宝宝,我错了……”

夏星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这种不问缘由的道歉,根本就不走心。

“你哪儿错了?”

他答不出。

她睫毛发颤,声音像是喃喃自语,“你不是觉得我的身体被他碰过了,你嫌弃……”

话没说完,他的反驳就扑了上来,“我没有,不许你这么说。”

她的眼神软萌迷茫,“那是为什么?”

时砚池手指发颤,如珍如宝地把人拢在怀里,喉结剧烈地滚动,嗓子里像是有什么在烧,眼睛瞬间就红了,“都是因为我,我没资格碰你……”

夏星晓愣了,她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她咬着唇,声音哽咽,“可是,只有你才能让我我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

时砚池一瞬就受不了,心脏像触电一般,酸麻发胀,他把人温柔地抱在怀里吻着。

“好。”

窗外落雪纷纷,风声呼啸,酒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空气在烧。

他的身体好烫,就要把她灼伤了,夏星晓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灵魂都要离体了。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夏星晓的预料,她想要时砚池碰她,但是不是现在,不是在一个隔音不好的房间,不是在周围住的都是同事和同行的酒店。

可时砚池已经控制不住了,他这次一点都不温柔,两人好久没有了,他也想得厉害。

贴着后腰趴在她身上,他捏住她的后颈,喘息着吻她。

“宝宝,我想听你的声音”,他声音哑得冒火。

她不出声,手指紧紧拧着床单,他就把脑袋到凑到她胸口,用新剪的头发刺她。

拨开她的长发,他又伏下身子咬她的肩膀,“喜欢吗?”

耳膜被他低哑的气声穿过,终于不受控地哭出声来,整个人绵软无力地趴在床上。

时砚池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宝宝,我好爱你。”

还是叫出声了,嗓子都哑了。

最后阖眼的时候,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什比克冬季论坛正式开始,全球财经菁英汇聚于此,各路媒体轰轰烈烈地来了几百人。

开幕式之后就是就是论坛,本来不在邀约名单的时砚池,又被主办方请到了嘉宾席,这个混蛋为了压住短发的痞气,带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怎么看都是个斯文败类。

夏星晓生无可恋地在媒体席坐着,前一晚纵欲过度导致的黑眼圈在脸上昭然若揭。

旁边的位置上坐着老余,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都这个关系了,能不能让时总把那些大咖请来攒个局,让我们节目搞个独家专访,KPI分分钟完成。”

夏星晓神经绷紧,睨他一眼,“什么关系?”

老余纳闷,“你们昨晚……”

“啊……”恼羞成怒地冒出话,吓得老余抖了一下,她撑着额不再看他。

想死,不会所有人都听到了吧?

群访终于结束了,媒体还没散,都蠢蠢欲动地想捞一个独家专访,夏星晓躲在人群后面收话筒,余光中瞥见时砚池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她瞬间警铃大作,这个混蛋要干什么?

论坛主持人以为MUSE总裁点名要她提问,还笑着调侃,“不知道是哪家媒体这么幸运,又额外获得一个提问的机会?”

话筒很快传了过来,夏星晓颅内发麻,她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提问:“时总您好,我是L省《财经快行线》主持人夏星晓,我的问题是明年汽车行业整合换档提速,竞争格局进一步分化,MUSE作为新能源领军的车企行业,要怎么应对呢?”

说完便把话筒递了过去,其他媒体也哗啦啦一片地递上话筒。

老余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摄像小哥的机位架好,按下录制键。

时砚池抱着臂,唇角微翘,从电池低碳化进程、汽车超充时代、城市NOA落地、数字化只能迭代等几大方向一一解答,现场掌声雷动。

正当夏星晓松了口气,准备收话筒远离这个定时炸弹时,时砚池仪态翩然地拦住摄像小哥关机的动作,他扶了扶金丝镜框道:“什么?你问我情感状况?”

夏星晓:……

时砚池坦荡转向直播镜头,嘴角微翘:“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和女朋友感情很稳定。”

台下镁光灯一片,夏星晓被晃得头晕。

什比克冬季论坛第一天,MUSE总裁时砚池又霸占了财经和娱乐两榜的头条。

时隔半年的热搜卷土重来,更可恨的是当事人的态度。

时砚池不仅不解释,还在个人微博夏星晓,配字【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彼时,什比克小镇之外的地方,网络上关于两人关系的热搜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认识和不认识两人的键盘侠们开始传递各种小道消息。

【网友1】我就说这俩人有事,上次夏季什比克的时候,他俩就不对劲。

【网友2】不会是那时候认识了,这么快就确认了男女朋友的关系?

【网友3】财经主播这个职业也太好了吧,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知情人匿名爆料】俩人高中就在一起过,现在算是破镜重圆。

不扒不知道,越扒越精彩。

海城高中的那年往事,断断续续被拼凑出一段无疾而终的初恋。

本来以为八卦过了,热度会慢慢降下去。

可一名十万粉丝的摄影师爆料了一条帖子:说自己当年拍到了一张夏星晓的照片,在网上挺火的,后面有人高价跟他买下,说照片里的人是他前女友,想要买断这张照片做纪念,为了验证说法,买家还发了两人的合照。

摄影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知道两人的后续,没想到还能追到he结局。】

无数网友在主页疯狂夏星晓:给时砚池一个名分吧。

夏星晓微博疯狂地响,时砚池深情总裁的标签,这辈子摘不掉了。

主办方也很高兴,趁机又抛出几个话题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着这股东风炒火整个什比克论坛。

而他们唇齿中八卦的对象正在劳斯莱斯的后座上。

“咔”一声锁屏,夏星晓把手机掷到座位上,“有女朋友的人,还来找我做什么?”

“没办法,女朋友睡了我,还不想负责。”

“当着那么多媒体,你怎么想的?”

“就是要昭告全世界。”

土匪言论,但是莫名招人喜欢。

那会车子已经不知不觉从论坛现场开了出去,夏星晓问他去哪?时砚池没回,只捏了捏她的耳垂。

夏星晓脸热,明明两人已经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情了,可每当用充满宠爱的眼神做一些小动作的时候,她还回觉得害羞。

车子开在白雪皑皑的古老小镇上,山峰的美景更显雄壮,胸口所有的郁气都消散了,她降下车窗,寒冷又清冽的空气钻进来,莫名的神清气爽。

“你之前来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认识路?”

“我外号叫高德。”

夏星晓心情好得不得了,“缺德导航?”

“所以你就别想跑了,跑到哪儿都能被我找到。”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人一直无声无息地,做她永远的追随者,就像多年前,他强势闯入她的世界。

海城高中的玉兰树下,男孩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满脸怨怼:“我条件这么好,一直没有女朋友,像话吗?”

被白雪折射的光线刺目,落在时砚池的肩身上,和少年时的他慢慢重合。

车子终于停了,云海之下是雪峰,金色的光线劈开迷雾,丁达尔效应出现了,眼前的景色美得像科幻电影。

时砚池下车把她的围巾拢紧,没给她太长的反应时间,他下个动作就是单膝缓缓跪地,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束红玫瑰。

他说得真诚无比,声音里带着颤音,眼睛慢慢地红了。

“星星,你愿意嫁给我吗?”

头发在风里扬,那一瞬眼眶泛红,她的小珍珠快要掉出来了。

风雪迷人眼,曾经时砚池离开后的那年冬天,她在大雪里写下他的名字,而那场雪过后,所有的事情,再无人知。

而现在纷纷扬扬的雪花还是把他们的名字覆盖了,就好像一切封印如初,还是那时的她和他。

一场雪的浪漫,不止她喜欢他,还有他属于她。

钻石戒指随着她的点头,套进左手无名指上,两人在雪地里相拥。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夏星晓都记得那一幕,白雪覆盖了阿尔卑斯山的山巅,万顷雪原徐徐铺开,他的男孩拿着一束红玫瑰向她求婚。

时砚池用玫瑰打开了她心中的枷锁。

他说,“我爱你,不是向你索取一个答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一个人特别特别爱你。”

爱与不爱,是凡人偏执的特权,怦然心动的喜欢,比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迷人。

是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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