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dy’s Nigh

一顿饭吃了四十分钟, 时砚池开门的时候,徐行正在给她倒茶。

夏星晓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餐厅的定位地址,那是十分钟前, 她针对时砚池“在哪儿”的回复。

这会儿正是结账的高峰期,人声鼎沸的热闹也同时传进来, 时砚池衬衫外面套了大衣,跟她同款同色, 乍一看就是情侣装。

夏星晓抬眼就和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她端起精致的下巴, 眯着眼睨他,“你怎么来了?”

徐行那边喝着茶, 面上也带笑, “时总吃饭了吗,我让服务员再上一套餐具?”

时砚池扫她一眼, 再看向徐行时, 眉眼的疏离感无形加重, 不走心地回一句,“不用了。”

和徐行的对话到此为止。

视线再移到她脸上, 冷峻眉梢弯出一抹笑, “星星, 吃完了吗, 我接你回家。”

夏星晓很上道,知道在雄竞状态下, 要给他面子, 她难得乖巧地点点头,任他牵着走。

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她忍着笑又问了一次, “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

毫无意义的两句拉扯,夏星晓也不拆穿他,一路跟着他往停车场走。

知道徐行还在身后看着,时砚池一手插兜,一手揽着她的肩走在前面,倔强地不准她回头。

“你们聊什么?”

“中视财经不是想挖我吗,徐行问我怎么打算的?”

他拨动了一下腕表,状似无意地顺延话题,“怎么打算的?”

“优点是平台好,机会多。缺点也很致命,难出头,江山要从头打……”

时砚池点点头,对她的事业规划不予评论,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有他护着。

这会儿是下午一点,光线刺目,夏星晓放下了副驾的遮光板,“你跟徐行之前见过吗?”

时砚池发动了车子,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

“徐哥算是我半个师傅,也是我来财经频道的伯乐,平时帮我特别多,你对他态度好一点,行不行?”

时砚池把懒散收敛了几分,不情不愿地回了句,“好。”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在国内的这几年,徐行对她照顾颇多,他才格外不爽。

夏星晓把长发撩到耳后,侧额看他,“你中午吃饭了吗?”

“没。”

“怎么还没吃?”

“本来想回家跟你一起吃,结果你跟别人吃了。”

语气清寒寡淡,偏偏语气是委委屈屈的,夏星晓被他逗笑了,“那我再陪你吃一次?”

“我想吃你煮的……”

她的笑容加重,“好。”

回家的路上,手一直被他攥着,一刻不离。

兜里的手机响。

手机自动匹配上了车载蓝牙,文卓的声音从音箱里传出来,“星星,卫誉上次说你想看泰国男模,我找到地方了。”

“啊?”

“啊什么啊,晚上找个借口出来,别带时砚池。”

“啪嗒”一声收线了,这就是个通知电话,并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或许是卫誉添油加醋把她想看男模的想法夸大了,也可能是文卓天生跟时砚池犯冲,反正约定就这么单方面强硬的成型了。

时砚池轻眯了下眼,“你还要去看男模?”

“文卓逼我去的?”

“你腿长她身上了?”

夏星晓本来没那么想去,把他的反应洞若观火地纳入眼底后,突然激起了一身反骨。

两人分开多年,恋爱没谈多久,就异地分手,都说暧昧时期的拉扯才是最甜的,她都没有时间感受,就跟时砚池进入老夫老妻的同居生活。

真的是亏死了。

“你不是说可以给我摘天上的星星吗?”她纤眉一挑,开始翻旧账,“连星星都可以摘,看看男模怎么了,你们之前的聚会不是也找很多美女吗?”

这句话撂下后,时砚池喉间一哽,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今晚的场子明显特别热,还全都是女性,覆盖各种年龄层。

CRUSH举办“魅色”主题的Lady’s Night,夜店老板从各地找了不少男模,想要试水一下泰国餐厅的路子,文卓作为店里的超级VIP,是第一波得到消息的人。

夜里十点,繁华街区被一排排车灯照得如同白昼,车停,门打开,夏星晓倾身折腰,起身时掀动长裙露出雪色脚踝。

还没走出两步,一件男款外套就落到了她身上,带着熟悉的沐浴香气,以及尚未弥散的陈皮烟味。

时砚池从驾驶位过来,带着一身的躁郁和阴冷,扯着两边衣襟,把扣子从下扣到顶。

夏星晓好整以暇地垂眸,撅着嘴抱怨,“哪有人到夜店穿这样?”

他视线自上到下一掠,嗓音沉沉,“要么就穿这样进去,要么就立刻回家?”

看似民主的选择题,却巴不得她选择后者。

”行”,她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旋着步子进去了。

花红柳绿的酒、嘈杂震耳的音乐,人群嗨得高举着手,夏星晓擦肩穿过人群,在快速切换的频闪中找到文卓订的卡座。

卡座里五六个人,狼狗奶狗都有,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应该是文卓的私交圈,此刻都站起来迎她。

震耳欲聋的内场,打招呼全靠喊,夏星晓跟在座的人摆摆手。

初宁宁也在,她上来就是一个拥抱,“星晓姐,我放假了,你想我了吗?”

推开她的狼抱,夏星晓眼神在她和帅哥们之间扫了那么一圈,嘴角撇了撇,“还没到寒假,你放的是哪门子假?”

文卓穿得格外性感,红色吊带短裙,腰部两侧挖了两个大洞,明目张胆地露出侧腰线条。

她正跟身边的男人玩喝酒游戏,抽空撂一眼她的穿着,饶有兴致地哂笑,“你不热?”

赤|裸裸地被人嫌弃,夏星晓从善如流地脱了外套,又慢条斯理地找了个角落坐下。

她对帅哥的欣赏还停留在远观层面,真没有誉亵玩的心情,与其说今天来见世面,倒不如说是逗时砚池的。

他的雄竞意识让她很过瘾,那是一种直白表达的在意,她心里有种预感,时砚池肯定也在场子里。

沙发弹动的时候,她正在昏暗的光线中探寻。

初宁宁从桌上顺了杯酒过来,凑到她耳边,“一会别跟提祁善,两人好像在闹分手。”

夏星晓一怔,上次不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么快就闹掰了?她没忍住侧头瞄。

初宁宁用胳膊拐她,低声提醒,“别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她收视线,从果盘里叉了片蜜瓜,“以后这种不能说的秘密,千万别告诉我。”

初宁宁笑,“那说点你的八卦,你跟池哥怎么样了?”

往果盘里叉第二片蜜瓜,她扯了下唇,“挺好的。”

“我那天在小区了看见高馨了”,初宁宁侧过头,声音又压低了一些,“她开着池哥那辆白色的法拉利出去购物了,还真把自己当成鹿鸣公关的女主人了,鸠占鹊巢。”

纤长的睫毛轻轻一眨,夏星晓心头微恙。

高馨住在时砚池的房子、开着他的车、刷着他的卡,和他妈妈亲如母女,终归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

斟酌了一会,她语气平和的开口,“她跟时砚池妈妈的感情很好……”

“这人就是拎不清”,初宁宁嗤一声,“关系再好也没有这么不懂分寸的,我看倒像是故意的。”

手指一下下扣着手机的侧边,膝盖就和另一幅膝盖碰上,一个男人穿着黑T黑裤坐她另一侧,潮牌项链随着频闪不断折射出光芒。

“两位美女,要不要玩游戏?”气音在她耳侧响起,夏星晓别过头,男人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黝黑的眸子带着光。

“要。”

“不要。”

她和初宁宁的声音叠在一起,男人掀起眼皮笑了,他从乱七八糟的酒杯中拿了两杯鸡尾酒过来,“要不,我给你们变个魔术?”

与此同时,喧闹源二楼的包间外,有人倚着栏杆朝下睨,右手夹着烟,烟雾冒着,缓缓漫到手臂。

卫誉漫不经心地朝楼下看了一眼,短促地笑了声,“阿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时砚池捏着杯子跟他的清脆碰一下,舌尖抵在门牙后,“还不是拜你所赐。”

卫誉消声了,过了一会,他看好戏地提醒,“你确定不下去?”

时砚池面上覆着一层薄薄戾气,敷衍一句,“没事,正好让她比较一下……”

刹住车的后半句是:比较完就知道了,她的男朋友才是最牛的。

对此一无所知的夏星晓正在看魔术表演。

橘黄色火苗一秒变成朵玫瑰,虽然老套暖场效果却很好,卡座里的人都很给面子的鼓掌。

袅袅的烟气成了激光最好的舞台,随着DJ的节奏,光线肆虐。

斑驳陆离的光照在一张张狂欢的脸上。

文卓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她点了很多酒,夏星晓也不可避免地陪了几杯。

几个人喝得正火热的时候,文卓手里的杯子被人抽走了,祁善带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出现在她面前。

在云贝温泉酒店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武装,所以夏星晓一眼把人认了出来。

卡座里的男人们不明就里,以为是同行,还拉他的胳膊,“一起坐?”

他抱着臂不为所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几秒后,从喉咙里挤出一抹冷笑,“文卓,你什么意思?”

夏星晓把酒杯放桌面上,无视初宁宁的眼色,朝文卓方向移了一个位置。

文卓仰着头,视线跟祁善相接,没好气地回,“关你什么事?”

她又恢复到了夏星晓第一次见时,那个暴躁小辣椒的性格。

“你找这么一堆人要是今天被拍了,别人会怎么说我,你想过吗?”

“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一样的,哦,不对……”

“你更贵一点。”

两个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偏偏气势上,文卓略胜一筹。

“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祁善的眼神像淬了冰,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二楼,时砚池手里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卫誉虚眯了下眼,“下去看看?”

手机在掌心转了几圈,时砚池倏地笑了,“不着急,正好让她们看看,那群没用的男人会怎么处理?”

时间被微妙的氛围抻长,没用的男人们都在看热闹,而且看得津津有味,情侣吵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沙发又弹动了一下,文卓起身,噪意和怒火因为祁善的质问而窜起几寸。

“你不是到处塞名片吗,你不是富婆们花钱才能睡的吗?”

夏星晓心口轻微地起伏,想到祁善不留痕迹的两次骚扰,这是被文卓抓住现行了。

“你那些资源都是谁给你砸的,你他妈的跟我讲过分……”她的嗓门一声比一声大,把祁善的脸皮彻底撕了下来。

“你看看离了我,还有哪个剧组会用你,没有了曝光度,以后你就可以专心陪富婆了,你开心吗?”

祁善面上血色褪了大半,文卓这是要断他后路。

头顶的光快速切换,舞台中央发出巨大的音浪,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去有男人在脱衣服,狂欢的人群随着DJ互动发出吼叫。

祁善低沉的声音湮灭在欢呼声中,他央求道,“文卓,看在我俩好过一场的份上……”

“好呀。”

文卓手指勾了勾,一个小鲜肉很上道地把角落的Kelly包递过来,她抽出一沓现金,大概四五万块的样子。

“把台上那人换下来,你去脱。”

钞票直接砸在他的身上,有纸圈护着,完整几沓落在地上。

现场的人直抽凉气,好歹是男团顶流,受得了这份屈辱?

祁善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别这样……”

“脱!”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分钟后,祁善灰溜溜地走了,到底还是顾着偶像包袱。

之后的酒局继续,文卓又没事人儿一样喝起来了,可是气泄了,争奇斗艳的劲儿就没了。

好故事就是两个人如履薄冰又行到彼岸,不管是什么样的天之骄女,一样会爱而不得。

夏星晓喝了几杯鸡尾酒,看着他们玩游戏,时间差不多了,她拿出手机发了微信。

等人的时候,胃里的酒精开始发酵,面上烧起来了。

初宁宁撂一眼桌上的野格炸弹,知道她是喝多了,喊着要给时砚池打电话。

她记忆中残留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时砚池倦懒又漆黑的眼睛。

夏星晓一路上都在碎碎念,她还没有完全断片,但是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刺耳的铃声吵醒的。

身侧已经没有人了,她皱着眉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恹恹地按了接通键,初宁宁的大嗓门震得她脑仁疼。

“星晓姐,你昨晚回家跟池哥说什么了,为什么今天他弄祁善比文卓还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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