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笼罩京城。
整座京城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雨势太大,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早已看不见什么人影。
崇恩宫里,太后杨玉蓉与太妃李宛童说着些闲话。
一名宫女匆匆进来禀报道:“太后,这雨太大了,今日的早朝是否停了?”
太后看着浑身湿透的宫女身子瑟瑟发抖,油指伞居然没起到什么作用,说道:“你先下去换身衣裳吧,别感了风寒。”
宫女谢恩离去,自有其他宫女过来擦拭地上的水迹。
李宛童见太后起身,皱眉道:“雨太大了,姐姐有什么事还是将大臣们叫过来吧。”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康儿将朝中的事务托付给了我,我就得替他担起来。这雨已下了一天一夜,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封京周边河流众多,极易成灾,还有大河,若是河水暴涨,大河的哪一段河堤决口,动辄就会整县整州被洪水淹没,必须让地方官员动起来,盯紧了才行,朝廷也要做好赈灾的各种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见李宛童一脸担忧,笑道:“不碍事的,我从复道长廊绕过去,只是远了些,多走几步路罢了。”
穆岚烟撑着把油纸伞出现在宫门外,给二人请了安后,说道:“臣妾陪母后过去吧。”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走吧。”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李宛童送到宫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并肩而行,欣慰的笑了。
或许先帝有灵,看到如今的大泓,也不会责怪太后烧了他的遗诏吧。
京城大雨之时,江南阳光明媚。
然而李知贺的心情却阴沉到了极点。
陛下的诏书是密侦司副掌令使秦昭阳亲自带到了苏阳府衙,当着苏阳府知府及属吏、京城各有司衙门来人的面宣读。
诏书先是用很长一段话勉慰了这段时间大伙查案的辛苦,最后只有几句话对此案的决断。
虽然只有几句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查案人员即刻返京复命,所有未死的涉案人员及家属交由苏阳府酌情处置,所有有关此案卷宗由密侦司封存带回京城。
诏书最后只有八字,到此为止,好自为之。
陛下的诏书里对办案人员的不满意是显而易见的,意思也明确无误。
宋景元知道诏书里最后那八个字是陛下在暗中警告自己,戒惧之余也松了口气。
宋景元跪伏谢恩,大呼陛下圣明。
秦昭阳见李知贺脸色难看,连接旨谢恩都忘了,咳了咳,出声提醒道:“李待诰,还不快接旨。”
李知贺回过神来,机械的接旨谢恩,站起身来时,身体明显晃了晃。
秦昭阳不再管他,下令道:“密侦司象字营负责,即刻封存所有卷宗,护送诸位大人返京,不得以任何理由滞留。”
说完,朝宋李二人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宋景元看着李知贺,没有任何讥讽嘲笑之意,当然更不可能同情,只是如寻常一般,淡淡说道:“宋某还得去处理善后事宜,就不送李大人及诸位大人了,在此预祝诸位一路顺风吧,宋某先告辞了。”
不说李知贺失魂落魄,其他众人的垂头丧气,秦昭阳与两名血衣东拐西绕,确定甩脱了跟踪之人后,进了李负所在的客栈。
李负听说居然有人暗中跟踪秦昭阳,皱了皱眉头,立即吩咐道:“你们三个马上离开,时间一长会惹人怀疑,然后在那些人的视线中直接返京,不可被人看出破绽来。另外,捎话给宋景元,瘦西湖畔的那些宅子你收了是要送给京中那些贵人的,省得过几日他们回过神来想収回宅子。”
秦昭阳虽然担心陛下与淑妃安全,但也知道自己三人不宜再待在苏阳,便准备交待未曾露过面的两名血衣几句。
李负立即制止了他,让剩下二人也一起离去。
若是还有未被发现的跟踪者发现三人进了客栈,再有同伴一起离开才不至于引起怀疑。
李负与杨妙儿同那两名血衣是分开进入客栈,也不用担心有人询问店家。
秦昭阳无奈之下,只得在李负催促下与同伴匆匆离去。
李负转身对杨妙儿说道:“把预备的路引准备好,放在包袱里,一会我们出去逛逛。”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人家三十余万。
瘦西湖游人如织,画楫云集,苏阳城里却又是另一番盛世景象。
与封京城一样,苏阳城打破了传统的里坊以围墙相隔,商铺店肆与民居混杂,融为人体。
走在街道上,处处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铺。
而在城之南、西、北三处各数十里,人烟生聚,市井坊陌,数日经行不尽。
李负与杨妙儿随意而行,饶有兴致的逛着。
杨妙儿忽然指着前方不远处拥挤的人群,说道:“好像很热闹,看看去。”
李负见她没等自己回话,便向那处快步走了过去,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这本就是苏阳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依着盐河北岸。
盐河是城内四条河中最大的一条,横穿西城外的瘦西湖与东城外河,南北两岸的临河街道沿途都是闹市,盐河上每隔三五里便有石桥架通,下可通船。
二人站在围观的人群冷眼旁观,几名带刀的衙役正在一间名为盛锦布行门外,台阶边的门柱上张贴告示,布行的大门紧闭,上面贴了封条。
周围的人,人多嘴杂,议论纷纷,二人很快便听明白了事情原委。
盛锦布行是苏阳首富罗耀祖名下的产业之一,自从罗耀祖卷入织物局的案子,很快便迎来灭顶之灾,本人在府狱中自尽,全家老小也紧着被下了大狱,罗家产业尽数被封。
今日苏阳府通告,罗耀祖全家因罪流放岭南,所有产业由官府拍卖,所得款项上缴朝廷。
罗耀祖只是个商人,撇开他是不是黑白通吃,沾满罪恶的不仁奸商,但就织物局的案子,顶多就是花些钱财打点关系,从而做大自己的生意。
然而到最后,罗耀祖反而成了最惨的那位,身死家破财尽。
围观人群中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怜悯的,也有高高挂起的。
李负拍了拍杨妙儿,两人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李负低声说道:“去罗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