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整个堂屋里响起了周宇扬清晰的声音，比磁带机录的人声音还要清楚大声。
“锦禾，嫂子说看到你在城里摆摊一上午就赚了好多钱，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赚这么多！”
“先前你给的那两百块给毛毛看病了，这两百块就当我再借你的。
“你也知道为了成全你办酒席，我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这些钱等下就先拿来付办酒席的肉菜和酒钱了，结婚以后我再还你！”
几句话下来，原本还拿准她没有证据的周宇扬脸色惨白一片。
四周的村民顿时像油锅里泼了勺水般炸开了锅。
“什么？这周家小子这么不要脸的吗？还抢媳妇钱惨酒席？”
“你没听他说，就是他嫂子怂恿的，这叔嫂两人当真才像一对，我们刚才还为他们说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拿了孟丫头二百给他嫂子，转头又拿她两百块钱办酒席，这哪家姑娘敢嫁他家啊，周扒皮都没他家吸血小气……”
村民们指着周宇扬和秦莲心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两人脸色涨成猪肝色。
林桂芳见众人指责自己儿子，赶忙拄着拐杖起身环视众人，又开始哭着卖惨，“我们只是实在给孩子治病没钱了，拿她钱又不是不还，我林桂芳什么时候不还钱了……”
“你这样把我当牛马一样的人，确定会还我钱吗？”
许锦禾不给她继续驳同情的机会，大声打断她。
她环视一圈周围那些个先前盲目支持林桂芳的村民，一一对上他们的目光。
“你们信林桂芳，支持我们这位大公无私的林老师啊，可你们知道她私底下的真面目吗？”
话落，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林桂芳，看得林桂芳怔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秦莲心却似想到什么脸色大变，冲上前去就要去抢许锦禾手中还在播放的“收录机”，却被一旁的陆庭萧挡在身前，生生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许锦禾瞥了一眼急得直跺脚的秦莲心，果断快进手中的小玩意再次摁下了播放键。
登时里头再次传来秦莲心阴恻恻的声音。
“娘还说娶你进门就是给我们当牛做马伺候我们的，只要我和宇扬有了孩子，她不会让你有机会给宇扬生孩子的，周家儿媳妇只能是我！”
“原本你乖乖的做个伺候人的丫鬟就好，为啥子要打扮自己呢？到时候，他一门心思全扑你身上，不管我们母子该咋办？”
“所以，就只能委屈你，我帮你毁了这张脸，以后啊，无论你怎么化妆都掩盖不了你脸上的疤……”
紧接着，是陶瓷碗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周宇扬冲进来怒斥许锦禾的声音。
录音结束，一时间宾客满堂的矮小土坯房里再次鸦雀无声。
录音里秦莲心说的话深深颠覆了众人的三观和原本的信念。
他们不敢相信他们原本爱戴的老师竟然是个娶媳妇只想别人当牛做马的恶婆婆，更没想到那个一向在他们面前温婉善良的秦莲心，居然是个用汤泼弟媳争宠的恶毒女人！
更恐怖的是，他们眼中憨厚老实乐于助人的周宇扬，居然是个睁眼瞎，无脑维护嫂子，不顾妻子死活的混蛋！
刚刚那些人有多维护周家人，现在就有懊悔之前的无脑行为。
特别是之前绑许锦禾的那几个发小，他们原以为是许锦禾太作才帮好兄弟，没想到却成了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有几个暴脾气的已经忍不了了。
他们站起身直接把桌子给掀了，破口大骂起来，“你们周家这都不是欺负人了，是要把老实人往死里逼吗？”
“周宇扬，锦禾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还有林桂芳，我记得你手上这拐杖还是锦禾做了好几天给你亲手做的，你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把人当牛马吗？你配做老师吗？我为曾经是你学生感到羞耻！”
群情激奋！
所有人都站起身对着周家几人破口大骂，连带全程装聋作哑的周父也同样被骂得个狗血淋头。
一片片煮熟的菜叶子络绎不绝往几人身上砸，直砸得秦莲心到处躲避，似上蹿下跳的猴。
林桂芳腿脚不便，只能任由油腻腻的菜叶子丢了她满脸满身都是。
她又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指着还躲在周宇扬身后直叫唤的秦莲心连连喊冤，“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压根没说过锦禾来我家里做牛做马的话，都是她胡说！”
可村民们现在哪里信她。
平日里她和秦莲心这对婆媳两人有多好，他们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相信她是被秦莲心冤枉的呢？
周宇扬更是胸膛剧烈起伏，无法从刚刚录音里的震惊回过神来，更是无法相信他一直敬重的嫂子会这么恶毒用汤泼许锦禾。
他任由菜叶子砸在他身上，眼神翻滚着滔天的悔意看向许锦禾。
整个堂屋乱成一团，许锦禾见时间差不多，瘸着腿上前一把揪住他，从他裤兜里掏出他先前拿走的那两百多块钱。
她重新将钱攥在手心，看向众人，“你们刚才谁赊他家的肉钱菜钱还有酒钱的，赶紧找他要，不然等他侄子下一次治疗，你们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许锦禾的话落，酒席中的李大个率先起身第一个讨债，冲过去揪住周宇扬的衣领，“还我肉钱！”
小卖部老板也反应过来，也紧跟着上去讨要酒钱。
一时间连带着那些个请来做饭的婶子们也齐齐围了上来，将周家人围在中间要钱。
“锦禾，你别走，刚才是我眼瞎……”
许锦禾瞥了眼被人团团围住还在不断挣扎着喊她的周宇扬，转身毫不犹豫地一瘸一拐走出土坯房。
陆庭萧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着刚刚还挺直腰杆的小姑娘就这么走入黑幕中，在一个无人的路口，肩膀耷拉下来，蹲在地上抱着臂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一下下撕裂夜空下的平静，在静谧的山村里回荡。
陆庭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院子里蹲在门口同样嚎啕大哭的“禾禾”。
小小的她经常被关在家里等着爹娘回来。
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在院子里放声大哭，祈求爹娘会回来看她。
每每那时，他听到声响出来查看，看到小小的她蜷缩在门前的样子，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禾禾失踪的那十几年，他每时每刻都在懊恼当时他为什么要跟姐姐一起回乡下看奶奶，如果他不回去待在院里，那禾禾就不会失踪了。
脸上冰凉一片。
陆庭萧抹了一把脸。
不知何时，他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