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宋执梳下定了决音。
可是看到了他的神情后,她反而又迟疑不定了。
是商宥吗?
男人俊美的脸上不像是宋执梳之前见到的那样漠然冰冷,只有一抹萦绕着浅愁和阴郁的淡笑,看向她的眼神,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杂着。
宋执梳站得笔直,颔首,眼睛落在地上,没有看他,毕恭毕敬地喊:“老板。”
商撰屿的手从钢琴上撤下,正眼瞧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瞧了好几眼,像是在确认是不是她,又或许是在确认他是不是人。
最后不知道有没有确定,总之,他收回了视线,说:“我可不是你老板。”
“叫我商先生就好。”
这栋别墅,可不只有一个商先生。
宋执梳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商宥站起身,背对着她,朝着对面的墙走去。
宋执梳这才敢抬头,去看从那里透出来的月光,看到了高高的墙顶上一扇小小的窗——那是月光撒进来的唯一通道。
她立刻垂眸,没有再看。
上次来的时候绝对没有这扇窗户。
“宋小姐今年几岁了?”
男人问。
一样的声音,却根本听不出冷冰冰的影子,只有一点虚无缥缈的气息。
“19。”宋执梳老实回答。
“真年轻啊,”他似笑非笑地回应,背影竟然有了一点落寞:“不过对我来说也不算年轻了,我还没有19岁过呢。”
一股凉意爬上了宋执梳的脊椎,刺得她一个激灵。
她强装镇定:“商先生说笑了。”
商宥却好像被激怒了似的,猛然转过身,狭长的双眸里,有一点颤动。他笑了,却只有阴森森的冷:“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这副神态突然在宋执梳脑海里和某个人重合。
她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把头埋得更低:“商先生年少有为,23岁就成就斐然。”
她在委婉地提醒他,别装年轻了,你都23了。
这个回答没有再踩到他的雷点了,商宥靠着墙,彻底和月光脱节,在暗处冷笑连连,话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冷静的疯癫:“你怎么知道,我是活着的?”
宋执梳呼吸一窒,佯装不懂:“商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宥不回话,但是他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向她有来,这在宋执梳听来简直就是在凌迟前的警钟。
她已经压抑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了。
可是门已经被关了,就他们两个这个距离,她想要逃脱商宥的追逐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她闭上眼,决定一会儿不管怎么样,先拼了老命出去再说,不管断几条腿,先把目标降为活着。
压迫感越来越近,就在她心跳如鼓、一咬牙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两声扣门的声音,让两个人都骤停。
宋执梳第一个看过去——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空荡荡的,看过去是像一张血盆大口。
可是眨眼之间,穿着白衬衫的清瘦少年已然垂头站定在了门口。
他的手还放在门上,一副刚敲完门的姿态。他的手指骨节修长,指节搁置在门上而致使的手指微蜷的状态看起来有一种并不光明磊落的性感。
他慢慢抬头,蓦然扭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是商撰屿。
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总感觉阴沉沉的少爷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可爱。
宋执梳都要流泪了,虽然知道自家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被熟悉的坏东西吓比被陌生的坏东西吓好多了吧。
她立刻什么也不顾了,马不停蹄地奔向了商撰屿,嘴里还用控制不住的哭腔喊“少爷”。
商撰屿眼里赤红的血色在听到了她的声音后竟然减退了一些。
原本被罕见的暴怒控制的脑海里,居然抽空在想——她一定很想哭。
想到这里,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苍白的唇瓣。
不过宋执梳跑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劲,她上下扫了一眼商撰屿,一个皱眉,加速跑了过去,叹气:“你下来怎么不穿鞋呀?你又不是小孩儿了,不知道不穿鞋对身体不好吗?”
商撰屿侧目看她轻皱的眉眼,又垂下了眼,没有说话,但是其中的猩红又淡了几分。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37】
商宥被忽略了个彻底。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冷笑了一声,打断了宋执梳的喋喋不休:“现在是你能下楼的时间吗?”
虽然没说名字,但是指的是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商撰屿抬眼看他,毫无波澜,收回了在门上的手,语气平平:“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商宥笑得更开了,面上有一种决绝的疯狂,嗓音低低的,却带着明显的、亢奋的激颤:“你在说什么啊?商撰屿,我不是你吗?”
商撰屿没说话。
宋执梳吞咽了一下,偷偷往商撰屿身后躲,苦着一张脸不想看他们两个的争执,尤其是她渐渐意识到这场争执里她也有份的时候,更不想听了。
不过趁着这个空子,她还大着胆子伸手碰了一下商撰屿的手,不过只有一下下,结果发现是透心凉。
宋执梳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急眼了,开口喊“停!”
两个人都顿住,不约而同看向她,尤其是离她最近的商撰屿,阴凉的扫视让她冷汗落了几滴。
不过她还是强行对着商宥道:“我家少爷手凉凉的,肯定受冻了,现在没时间和你磨嘴皮子了。我们要回去睡觉了。嗯…你自己想去哪里玩去哪里玩吧。”
她义正言辞地撂下了一番话,尽管心里怕得发毛,还是大胆地用自己颤抖的小手拉起商撰屿的手,决绝地转身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商撰屿也停滞了一会儿,目光最后落在了他们两个交叠的双手上。
他忽然回头,眼里乍起的猩红把他眼尾那狠辣的阴鸷全盘释放。
商宥身形一僵,伸手扶住钢琴,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了一串血迹。
可他也看见了——
商撰屿唇角那丝丝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