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请帖所以无法进入的商人长子,是在外面一直等着父亲出来,父子俩乘着马车回来的,见父亲回来后反倒唉声叹气,就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您不是说,这次赏花宴上一片祥和,您就算是一直没往前凑,也并未被人刁难吗?为何回来之后,还要唉声叹气呢?”
他家其实有机会拿到两份请帖的,但他父亲后来还是决定只拿下一份请帖。
他们家的地位,在整个大明的商界都能排到前十,与苏州沈家也是有着姻亲关系的。
因为这个原因,从一开始,他家就有了可以拿到请帖的机会。
但其实他父亲并不是真那么想要与这位皇长孙搭上关系,因为他们家早就已经搭上了藩王,那位藩王还是与皇长孙据说关系不算太好的秦王殿下。
秦王的脾气,举世皆知。
那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王爷。
他们家既是与秦王早就有了利益纠缠,自然就不好再侍二主了。
可若是有机会来,而自己不来,以他们家的知名度,是不是会被皇长孙记恨上?作为在秦王手底下做事的大商人,已是养成了谨慎至极的态度,不敢行错一步。
所以,来,还是要来。
但来了之后,最好是低调行事,不能太过高调。
这个度,就要把握好。
他父亲出来后,商人之子就仔细端详父亲模样,发现父亲神情间并无难堪之色,就猜到父亲并未被刁难。
这不就已经达成了他们来时的目的了吗?
为何父亲回来了,还有些闷闷不乐?
被儿子这么一问,这话商人就忍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为父只是觉得,错失了一个与皇长孙搭上关系的机会,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跟他一样略有些后悔的人,必不是一个两个。
像他们这样的大商人,怎么可能没有后台呢。
若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也不可能安生度过这些年了。
所以,来了百人,最终却只有十几人主动与皇长孙搭上了关系,主动投诚。
不是其他人没想到这个机会难得,实在是,他们也有些难办啊!
“父亲,依儿子看,您倒不必这样忧心。皇长孙虽是嫡长孙,但却未必能被……毕竟儿子可是听说了,皇长孙虽因土豆一事有了些名声,却因为与咱们商人来往,被很多官员认为不妥,更有一些人已是打算投资二殿下或是藩王了,若真是如此,我们现在攀上了皇长孙,岂不是自找麻烦?所以,错过这个机会,焉知是祸而不是福?”商人之子想到他在应天府听到的种种传闻,忙劝说道。
大商人脸色都变了,立刻低声喝道:“噤声!你这蠢材,乱说什么胡话?这样的话,岂是你我这样的商贾能随意议论的?”
原本他是怕锦衣卫听到他们的对话,所以才立刻呵斥。
但呵斥完,这位大商人就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他们可是从外地匆匆赶过来的。
虽然他们在应天府也有着一些产业,但他们毕竟不是本地人。
而应天府本地的人,纵然再是天子脚下的百姓,敢议论一些其他地方不敢议论的事。
可事关立储这样的事,谁议论的时候,不是有所顾忌的?
议论事情本身也就罢了,还敢对皇长孙这样的贵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便是喜欢说一些皇室趣闻的百姓,也没这个胆子啊!
说实话,民间的人也不傻。
人家议论,一般也是议论类似“西宫娘娘烙大饼、东宫娘娘卷大葱”“金斧头银斧头”或是皇室宗亲一些趣闻、风流韵事。
要命的事,谁敢真说啊?
但他们来到应天府之后,却听到了关于立储的议论。
便是有人敢议论,为何就这么巧,被他们给听到了?
被父亲直接冷脸呵斥了一顿的商人之子,本来还有点委屈,结果就看到了父亲脸色大变。
他愣了下后,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唰地一下,也跟着白了。
“父、父亲……”
“看来你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了。总之,从现在起,不要再想这件事,过两日咱们就回去,待回去之后,你就老实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要乱说,知道吗?”大商人立刻说道。
之所以不是立刻就跑,是怕这样做了,反倒引起了锦衣卫的注意。
先待两日,若无事,再走。
若有事,也就免了中途再被追回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跑也跑不掉,就别多费一番功夫了。
而同样在事后察觉到这一点违和之处的大商人们,这次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却不是后悔没有搭上皇长孙的大船,而是后悔他们竟是接了帖子跑来了应天府。
这件事是不是与锦衣卫有关?
锦衣卫关注他们,是因为他们接了帖子来参加皇长孙的赏花宴吗?
那派人关注他们的人,到底是皇上呢,还是皇上呢?
总不可能是皇长孙吧?
与藩王之间有着勾搭,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若是被卷入了藩王与皇长孙的争嫡斗争,那就真要了命了!
若不是现在跑也来不及了,他们恨不得立刻生出八条腿,撒开丫子就跑!
就连已经通过沈文玉向皇长孙投诚的十几个商人,也有人听到了风声,有些后悔起来。
但他们已是选择了投诚,此时若是要跑,那就更要命。
后悔也无用了。
此刻的宫门口,有人乘着一辆马车行出来,直奔宫外一个大宅。
直到马车驶进了大宅,车内的人从下来,竟是个十几岁的华服少年。
“微臣见过二殿下。”宅子里早就候着一些人了,见少年下车,忙走上前,为首的人更是谄媚行礼。
华服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到底还是没说什么,道:“诸位大人,快快请起吧。”
这几人立刻都起身,簇拥着少年往正屋走去。
因着不到十人,还算宽敞的正屋容下他们绰绰有余。
华服少年直接就坐在了正中位置,目光扫过下面的这些人,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心。
怎么支持他的,都是这样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