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不知主子心里想了这么多,他听了主子询问,就老实回道:“殿下,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的确是有些动静,最近有人商量着,是不是劝说皇上,令您专心读圣贤书,莫要再与商贾掺和在一起。”
阿牛朝着远处的商人们看了一眼,“许是因为今日举办了这场赏花宴,他们已是商量着,明日朝会上,就奏明此事。”
不得不说,他家主子举办这场赏花宴,还真是刺痛了这些朝臣的心啊。
被迎回来的皇长孙,竟不亲近“圣贤”,而去亲近商贾,这件事在大臣们看来,实在是可怕!
若不加以扼制,任由皇长孙这样发展下去,若皇长孙真成了储君,将来继承了帝位,莫非要与商人共天下?
那他们这些士大夫,又将被放在何处?
莫非要让他们与商人平起平坐?
这样荒诞的事,绝不能让其发生!
朱英听了,嗤笑了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殿下,您的意思是……他们其实还是冲着白糖、羊毛织品去的?”阿牛脑子转得不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朱英嗯了一声,拿起一小块点心,慢慢吃着。
里面属于白糖跟奶油的味道,是这样香甜。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心动呢?
这些文人啊,本身是读书人,一副看不起商贾的模样。
但这些文人的身后,无不是世家大族。
而这些大族的手里,不仅有着大片的田地,同样也拥有着一些种植园。
什么制糖啊,盐湖啊,基本都掌握在这些大族手里。
如苏州沈家这样的大商人,那的确是富可敌国。
可不如沈家这样富得显赫的大族,难道就穷了吗?
无非都是在闷声发财罢了。
这些人啊,想要针对他背后的朱家生意,到底是为了他本人好,还是为了利益……无论是他还是他爷爷,心里都清楚。
当初爷爷打天下的时候,江浙一带的文人、大地主、富商,基本都是支持张士诚。
后来爷爷得了天下,对江浙一带的文人可是恨得慌。当然了,这是外人的想法。
实际上,真是因为憎恨张士诚,所以连带着迁怒了江浙的文人?
不不不,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江浙一带的知名文人,基本都是大地主出身,而大地主与富商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富饶之地,加以重税,税收可都是用来贴补其他被乱世搞得民不聊生的地方去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江浙一带的文人,可是将他爷爷黑成了翔,不仅是现在暗搓搓在黑,以后数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都在拼命黑这位洪武大帝。
啧啧。
阿牛见状,顿时眼露凶光:“那不如趁着他们还没有行动……”
朱英看他一眼,无语道:“不要什么事都喊打喊杀的。”
“是!”
“他们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也有一些人,是真的……脑袋僵化了。”朱英承认自己不太喜欢程朱理学,毕竟任谁知道了程朱理学导致文人变成了什么样,怕都难以喜欢起来。
但要说都是糟粕,自然也不是。
所以啊,也不能真的将不喜欢的人全都砍了。
思想这个东西,潜移默化地改变,也不是不可能。
与其让大明以后再次陷入到了无休无止的内部矛盾中去,不如大力发展经济,然后将矛盾转移到外面去。
海运,这是必要发展起来的一件事。
不过,这个也不用着急,先将内部的各方面经济都拔高一些,笼络一批人作为同盟,共同发财,这才是首先必要的。
相比于做一个老老实实待在京城里的储君以及未来一辈子出不了京城的皇帝,朱英想要的就更多了。
一想到后世大明皇帝们只能待在一亩三分地无法出京,朱英连当皇帝的兴趣都减弱了三分。
这样的皇帝,当起来多没意思!
“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僵化了的脑袋开开窍。”
让他们知道一下,解决问题,并不仅仅只有一两种办法,而是可以想出更多的办法。
阿牛:“……”完全没听懂。
不过,这不妨碍他露出一脸崇拜的表情:殿下说得对!
沈文玉不愧是有着长袖善舞的沈家基因,在苏州沈家,他已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有了皇长孙的提携,更比同龄人多了底气。
这两样加在一起,就让沈文玉成为了这场赏花宴中的最佳“中介”。
通过沈文玉,至少十几个大商人,都先后表达了想要搭上皇长孙这条大船并且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而他们表达决心的方式,就是拿出绝对占据着自身产业小一半的金银、产业,用真金白银来投诚。
这种投诚方式虽然庸俗,充满了铜臭味,却十分的实在!
光用嘴说,谁不会啊?
拿出能让自己肉疼的利益,这才是表达真心的最佳方式!
至于那些还没下定决心的人,其实已等于是第一轮就被出局了。
真以为能与皇长孙搭上线的机会,是这样随时都有的吗?
这次赏花宴,看似是赏花宴,其实就是对这些商人来说,唯一的一次最直接的机会!
除去了这个机会,再想要拥有这样一个私下直接与皇长孙接触的机会?
谈何容易?
几乎可以算是在做梦了!
想到这些,在赏花宴终于宣告结束时,看着仍在迟疑的那些大商人,知道这个内情的沈文玉,只能摇了摇头,轻叹道:“他们会后悔的。”
是啊,他们会后悔的。
不仅是后悔他们失去了与皇长孙搭上关系的最好的机会,也会在以后后悔这一次错失了搭上时代大船的机会。
不过眼下,这些陆续被送出去的大商人们,开始后悔了的,就是他们的犹豫,让他们失去了搭上皇长孙的最好机会。
“哎!”回去之后,一个大商人就忍不住叹着气,拧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