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无论如何也等不到贾榛三人的,因为三人还未走出清景园林便被黑甲死士拦住,带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被秘密处死了。
楚桓二人走出了巷子,挤进了汹涌的人群。
街市上风言风语乱窜,人人面色激动,夸夸其谈,说的都是国主畏罪自戕的消息。
还有他做的那几桩骇人听闻的恶事。
众人谈论最多的便是前国师道林尊,无人知道其真实姓名,那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游历至大宇皇朝境内,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国主周明银相遇,当时周明银口碑极好,心地善良,同时也是当时国主最喜欢的皇子。
第一次相遇,周明银正在救助三只受伤的黑狗,第二次相遇,周明银救了被强盗欺凌的少女,第三次相遇,周明银救治了无家可归的老者,第四次相遇,二人共同救了差点被马匹践踏的两个兄弟。
二人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站在道路两旁,隔着咫尺的距离,却仿佛望见了山海。
二人浅浅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从此二人吟诗作对、把酒言欢,成了形影不离的知己,值得一提的是年轻的周明银虽然矮,但身材瘦弱,长相俊逸,浑身清朗之气,根本不是现今那副大腹便便,外貌丑陋的样子。
人一旦有了羁绊,便会畏手畏脚,道林尊本来的打算是周游四方,四处为家。
眼下为了周明银,他停下了他的脚步,甘心困在郢城这座牢笼里。
但长久的相处让他开始迷惘,开始怀疑,开始痛苦,他觉得周明银不是那么纯粹,也不是那个值得信赖的知己。
周明银在他眼中变了,变得势力,变得唯利是图,甚至贪图国主之位。
但周明银的登基之路坎坷曲折,他最强大的对手是他的二皇兄,当时已是皇太子,没有意外,他必定当不上国主。
道林尊知晓他的野心,想要脱身为时已晚,他彻底的陷入了自己设下的迷惘之中。
沉思良久,他决定为他做最后一件事,他暗杀了当时的二皇子。当然远远地和周明银道别时,却被对方发现,二人遥遥相对,久久无言,最后周明银竟然朝着他跪了下来,并膝行着朝他走来,眼泪在他眼睛里打转,他白皙的面庞上氤氲着一层阴郁,嘴唇抖个不停,到他面前之时,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他抱着道林尊的双腿,将头埋在他的腿间,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
道林尊的心被震撼了,如同木偶般久久没做反应,缓了很久,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如同在碰一件珍宝。
他心软了,一百年间就只这一个朋友,他心底到底是不舍得。
周明银成了国主那天,道林尊成了国师,二人称呼差了一个字,便差了无数个阻碍,二人再也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
周明银渐渐露出了他的爪牙,恢复了他的本性,他贪婪、好色、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暴戾,种种缺点都聚集在他身上,但他很会伪装,他的伪装厚的如同城墙般,除了道林尊没人发现他的皮囊下的心是那么肮脏。
道林尊彻底失望了,终于在二十五年前,决定离开。
周明银当然不会让他离开,而是设了鸿门宴,引他入局,给他下药,让他与自己的妻子苟合,然后在光明正大地扣押他,囚禁他。
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内,周明银穿着明晃晃的华服,居高临下地望着在身边跪着的道林尊,伸手肥胖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道林尊浑身虚软无力,被人强行压着跪下,在感受到头上的抚摸后,剧烈的咳嗦两声,强烈地恶心感从心底传来,咬牙切齿地身体后仰,却又被按回到原位,“别碰我,恶心!”
他的声音微弱的好似风中的柳絮在哀嚎,低的似混入江海的小溪在哀鸣。
周明银低笑一声,邪佞一笑,“我不觉得你恶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被废除全部修为,捆缚着手和脚,关在了一处巨大的宫殿之中,待遇比皇后还要好,每日周明银都会来看他,都会与他闲聊一会,但他从来都是歪着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模样。
周明银不急也不恼,依旧每日都来,想着法子逗他开心,直到道林尊自杀身亡,他再也没来过了。
这处华丽的宫殿也被封禁了,从此再无人踏足,二十年来,这里墙面掉色,砖瓦杂乱,窗框掉落,杂草丛生,失去了往日辉煌的荣光。
但世人不知的是,任千风寿诞前一夜,周明银来到这处荒废的宫殿,一直待到了天明,像是微风一般的哭声从高大的宫墙内传出,如泣如诉,婉转低沉。
关于这段往事的有好几个版本,楚桓最喜欢、最信服便是这版本,因为这与国主周明银的描述基本符合。
孟轲听到这事明显表情不自然,握着茶杯的手也在慢慢地抖,但他很快便放下茶杯,装作没事人的样子看着远方人群。
另一件往事也被人多次提及,便是那与道林尊有过一夜春宵的妃子的下场。
有人说她被赐了鹤顶红,中毒而死;有人说她因为道林尊的求情,保全性命,余生在冷宫度过;有人说她仍旧被周明银宠爱,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宠妃;有人说她生了个孩子,生完孩子后便自杀了。
这事情周明银没说,楚桓也猜不出,看不透。
二人闲聊了一会,孟轲便起身告辞,他没有直接回皇家学府,而是胆大包天地绕回了清景园林,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换了一件衣服,戴上了薄如蝉翼的面具,一闪身如同灵猫般窜进了高大的院墙内。
他如入无人之境,在宽大的园林中穿梭,偶遇巡逻的官兵或者下人,他都能及时躲避,这个样子的孟轲倒不显得那么呆了,反而有十分的机智。
他神色焦急,神识放开,小心翼翼地查探着四周,终于在两个钟头后发现了周冰烟的身影。
只见周冰烟躺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屋内,身体盖着蓝色的锦被,头发柔顺的披在枕头上,床榻四周轻纱帷幔摇曳拖地,床头柜上的香炉上徐徐冒着青烟,青烟如雾,缥缈无踪,混入空气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