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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行这才察觉到她的双手冰得很,愣了愣,他不捨得再挣动,慢慢垂下眼去。

班曦见他妥协,拉着他起来,轻轻说道:“朕饿了。”

沈知行纠结不已。

沈怀忧讪讪站在一旁,不知应该什么时候出现最妥。

班曦看也没看,说道:“沈大人先回府吧,过几日朕自会传你。”

沈怀忧告退,离了宫,大舒口气:“得速速告诉母亲才是。”

往后昭阳宫这边,就不必忧心了,不是知意,而是知行,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

沈怀忧也在琢磨:“什么时候弄错的?”

沈知行郁郁坐着,班曦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只是脸上没有半点生气,一副木然的样子,活像是没了盼头的冷宫白头妃。

班曦就轻声细语问他:“为什么不理我呢?”

沈知行说不出,但也庆幸自己发不出声音,不必回答。

班曦就说:“是因为哥哥受委屈的时候,朕没在身边吗?”

沈知行淡淡看了她一眼,表情更加的了无生气。

班曦挽着他的胳膊,扯着他的衣袖问:“是怨朕没能认出哥哥吗?这的确是朕的不好,可也并不全怪朕……你父亲当初好生坚定,沈府当年来报,也是一口一个大公子病逝……都是那群庸医!当年竟没诊出那是沈知意吗?!”

沈知行缓缓把胳膊抽离,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班曦追着,拉住他道:“哥哥去哪?”

你哪都不准去。

她心想。

沈知行挣开她的手,回身无声说道:“回稷山。”

班曦:“……稷山路远,以后你想去,朕陪你一起。”

沈知行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哭却又哭不出。

他再次开口,说了三个字,可班曦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长沁轻咳一声,以袖掩口,小声道:“银钱……刑部说是择日下葬,皇上看……是葬到皇陵哪他处合适?”

班曦这才记起银钱,她就说自己恍惚中好像忘了什么,原来如此。

她心中清楚自己犯了个错,刚刚与沈知行说了那么多,却没能提到银钱,但与此同时,她也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因为银钱才伤心。

班曦缓了缓神色,重新拉住沈知行,低声道:“朕问过河阳姑姑了,银钱已经入殓了,朕会挑个日子,把他葬到帝陵西。”

沈知行没有反应,依然看着她,还是那副表情。

班曦愣了愣,又道:“半荷腹中的孩子,是华清宫一个侍卫的,他也算是关家的门生,茶青方对他有知遇之恩……茶青方设此毒计,本是想直接用在你身上,只是没机会,银钱代你常出入跑动,自然与半荷也有来往……可怜了银钱。”

沈知行目光空洞。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朕没在你身边。”

沈知行轻轻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班曦:“若不是你身子……”

说了一半,班曦想起,他腿脚不便,不宜长途跋涉,因而不能带他出宫,也是因为她。

而且,就算他身体康健,她当时也不会带他到凉州去。

她本就打算留他在宫里,藉此打压茶青方和关家啊!

班曦眸光黯淡了一瞬,忽然紧紧抱住了沈知行。

“差一点……”班曦喃喃道,“差一点,朕就害了你。”

沈知行僵硬一瞬,目光慢慢变得无奈。

抱着他的年轻国主正在发抖,他感觉得到。

终究是自己心软,不是吗?

沈知行微微嘆了口气,拉住了班曦的手。

班曦心中雀跃不已,眼睛蓦然发亮,拉着他说道:“夜里风大,你需要静养,不能久站,长沁!长沁!朕的寝宫收拾了吗?车辇呢?!愣着干什么!”

沈知行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垂下了眼,对着班曦说了华清宫三个字。

班曦认出来了,可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哥哥说什么?先回寝宫里,哥哥该喝药了……哥哥身上那些伤还没上药,朕来。”

沈知行皱着眉,更是忧郁。

车辇直送入寝宫,班曦把他按坐下来,轻轻拆了他的头发,拿起梳子轻轻梳理他的长发。

“待天好,朕与哥哥要再结发……”

沈知行垂下的手微微一颤。

他想起,自己还未与她真正的结发。

他想起了,他无名无分,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屈辱又无奈的夜晚。

沈知行轻轻推开班曦,茫然起身,又茫然坐下,目光再次放空。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纠结,他怨班曦,又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怨她。背叛吗?还是她对“沈知意”的不信任和冷漠?

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另一个面目吗?

可……可最了解她的人,就是他。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她只是个孩子,没有人教她爱,她没有兄弟姐妹,她本就是个公主,生来就只懂得到不懂表达的公主,她心里只应该装着她自己才是。

他到底还奢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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