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疑惑的张辛雨很快消失在大厅的另一端,接下来出现在女皇面前的,是三位与刘千桦同父异母的皇室成员:现年二十六岁的二弟刘平,当今皇储、摄政王,兼帝国空军筹备委员会委员长;与刘平同胎所生的三妹刘玉春,封号月兰公主,现任开宏文化艺术基金总会理事长;以及二十三岁的么弟刘凡,封号武和亲王,现任承宪科学研究基金总会理事长。
三人同声道了万福,刘千桦当即命叶镜莹看座。
刚一落座,眼圈有点发黑的刘平便开口禀报:“皇上,大本营昨天又开了会,总参提了一揽子方案,下个月要在四个方向上发动进攻。”
刘千桦知道他最近压力不小,但又不想让他太依赖自己——现在正是磨练这位帝国法定皇位继承人的大好时机,于是迅速收起了差一点就要流露出来的母爱式的温柔,摆正脸上名为雍容的面具,双手交盖在膝前,微微一点头,示意刘平继续说下去。
刘平强打着精神继续道:“一是东欧战区的对俄秋季攻势,主要目标是突破俄军整个乌拉尔防线,把战线推进到伏尔加河一带。辅助目标是从波斯北上,夺取外高加索的油田。”
“二是西亚战区的叙利亚攻略作战,主要目标是建立摩苏尔到阿勒颇之间的补给线,为明年北上夺取小亚细亚跟海峡地区做准备。辅助目标是稳固和加强凯末尔领导的土耳其国民军,使其在土耳其战线发挥更大的内应作用。”
“三是东非战区的意属索马里兰攻略作战。以及联合舰队主力对英属东非、法属马达加斯加各主要军港的袭击作战。主要目标,是扫除协约国海军赖以威胁我印度洋海上交通线的基地。辅助目标,是强化帝国在非洲的威望,借以唤起非洲各土著民族的反殖民斗争,进一步牵制协约国的军力,并瓦解其战争潜力。”
“四是南太战区的航空压制作战,目标是延缓敌军在所罗门群岛的进展,消耗其兵力、士气。为年末联合舰队主力东移后的全面攻势创造条件。”
刘平说完,抬眼看了看姐姐的表情,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详细的会议记录,臣弟已经派人送到御枢房,以备御览。”
刘千桦眨眨眼,微笑点头道:“大本营的这些个提案,摄政王自行裁夺便是,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朕在这里也坐得累了,再跟玉春、刘凡说几句话,也得先回后院吃个药、眯个眼。晚点儿我们一家人再摆个小桌。边吃边聊,好不好?”
刘平转头瞥了瞥刘玉春与刘凡,手里托着他那顶陆军航空兵少校的大檐帽,离座躬身道:“那臣弟先退下了。”
刘玉春盯着哥哥的背影,半是心痛半是自豪地说道:“听储妃说,平哥哥最近很是用功。一回到王府就把自己关进书房,不到凌晨两三点都不出来,不时地还要召见一些个教授、博士什么的,来给他解惑答疑。”
刘凡则打着哈欠抱怨起来:“昨晚都快十二点了还打电话把我叫去,让我给他上课。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玉春瞪了他一眼,又自顾对刘千桦提议道:“平哥哥肯用功。本来是好事,像这样熬坏了身子却不是办法。他又是个倔脾气,我们劝他的话,他未必肯听,还得找个有分量的外人来跟他说说。”
刘千桦扶额叹道:“朕一时也想不到有这样的人,你们俩多费费心,变着法子来劝他吧——说到费心两字,你们俩的事情,朕最近都没怎么关心过,想来还真觉得自己太偏心啊。”
刘玉春淡淡笑道:“皇姐过虑了,平哥哥身为摄政王,总揽大政,多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我们俩能有什么大事,哪用得着皇上费心。”
“玉春姐,你还别说,我这边真有大事。”
刘凡扯了扯胸前的红白格子领带,眼神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认真。
刘玉春眯眼嗤道:“你能有什么大事,还不就是你那马委员长家的大小姐,跟杨总理家那位飞行员三公子的绯闻?两家人不是都出来辟谣了吗?马委员长都亲自上门解释了,你不也说不再追究了吗?怎么,又有哪家不怕死的报纸出来找茬了?”
刘凡歪头叹了口气:“姐,你还真不了解我,你说的这些我还真没当回事。说认真的,昨晚被皇兄叫去王府之前,朱烈风来找我,你们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刘玉春眨眼道:“你们俩不是一天到晚聊什么原子啊,量子啊,轮回啊什么的吗?”
“他说我比王兄更适合做储君跟摄政王,还说军政两界的不少大人物也这么认为,如果我有这个想法,他可以为我从中联络。”
刘凡此话一出,刘玉春不禁睁大了眼——今天她身着与刘千桦同款的改良唐式襦裙,胸前半露的雪谷虽然远不如后者深柔,纤细的身形与清甜的面容却另有一番介于青涩少妇跟开朗少女之间的韵味。
“你没问他,是谁派他来劝进的?”
刘千桦对此早有预料,自然不会感到惊讶。
刘凡冷笑道:“臣弟正是想确认他究竟由谁指使,因此不敢打草惊蛇,假意把他当做皇姐派来试探我的人,装模作样表演了一番对皇姐跟王兄的赤胆忠心。虽然他没有再劝,但想必已经上钩,过不了多久,应该会带个更有分量的人物来劝进。”
刘玉春按着胸脯愤愤道:“真没想到,朱烈风会是这种人,他就算不为平哥哥考虑,也应该为他妹妹想想啊——平哥哥要是被赶下台,身为储妃的朱馨能好过吗?”
刘千桦连连点头道:“还是刘凡有心计,换做刘平,只怕早就一巴掌抽过去了。”
难得被这熟悉又陌生的皇姐夸赞,刘凡的目光变得更加冷静而深邃:“臣弟以为,朱烈风背后的人,其实昭然若揭,现在最好不要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可以先由臣弟这边独力应付一段时间,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具体谋划,届时再设法搜集证据,时机到了,一并清算。”
刘千桦微笑赞许:“就照你说的办,需要任何支援,派人找叶女官长就是。”
刘凡双手扶膝,恭敬低头道:“谢皇上的信任,臣弟一旦探得消息,即刻派人密报。”
眼看着刘凡被女皇接连夸赞,刘玉春有些不服气了,眼一眨,跟着开了口:“皇姐,说来我这边也有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刘千桦眯眼揶揄道:“如果是你那位琉球驸马的事,那朕可就帮不上忙了。”
刘玉春顿时脸颊微熏,抿嘴歪头道:“皇姐你偏心,刘凡那个马小姐还没过门,绯闻一出,你立马就派人去质问了。我家那个世子爷,皇姐你就不能拐弯抹角跟他那位亲王老爹说两句?我又不是让他天天守着我,可要再这么一年半载看不到人的,本公主可真要换人了。”
刘凡趁机落井下石:“姐,换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还脸红什么啊?”
刘玉春一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往刘凡大腿上捏了一把,痛得他直咂嘴。
瞬间察觉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态,刘玉春下意识地捂住半边脸,欲盖弥彰地笑道:“都怪皇姐打岔,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啦,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对了,文艺界的新动向。”
“文艺界的新动向?”
刘千桦收起了笑容。
“是。”
刘玉春用力一点头,强调着事情的严重性。
“自俄国革命的消息传到国内以来,文艺界原本改弦更张、转而支持战争政策的部分左翼分子,作品的精神从一味歌颂帝国军人与王道正义,转到了反思与批判的方向上,在有些作品中,还出现了同情与支持俄国革命、甚至将俄国革命与我国内部形势联系起来的内容……”
刘千桦宫扇一摇,显然并不以此为怪。
“这应该是张志高管的事,怎么,内政部那边没动作?”
刘玉春面露不安地摇摇头:“没,倒是国家主义阵线的青年突击队先跳了出来,砸了几家报馆杂志社,打了几个写诗的、编剧的、画画的,暂时还没死人。”
刘千桦恩了一声,又连摇了几下宫扇,朝刘玉春投去关心的目光:“该来的总会来的,你在边上看着就是,没事不要抛头露面。”
看到刘玉春还有些犹豫,刘千桦干脆抓起她的手,挑明了说道:“朕知道你在文艺界有很多朋友,这种时候,免不了有人要托你说情。但你要记住,事关皇室的存废,小不忍则乱大谋,没有朕的同意,你绝不可以跟那些左翼分子再有任何往来。”
刘玉春不情不愿地答应道:“皇姐,我明白了……”
刘千桦无奈地放开她:“明白就好,朕也累了,你们先退下吧,还有什么事,晚点饭桌上再说。”
……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