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萸连忙拦住, “别啊,多好看, 可不能糟蹋了。”她没看错,这就是前几年拍卖过的那颗,被关夫人高价拍下,放进她的藏品楼了。据说是是国外某个家族的传家宝,家道中落后,三代人坐吃山空,最后由爷孙俩出席,将这颗宝石送上拍卖所。关夫人很早就开始搞收藏,身边跟了个眼光毒辣的艺术鉴定师,想来她拍到此物也不易,不可能拱手让人。藏品最难得的一点就是有钱也买不到。潘夫人一定出了大血。这时,她对潘夫人的疑虑所剩无几。潘蓉自己戴了耳坠,从萧沉萸手里接过另一只,冰凉的手捧着萧沉萸的脸,“小鱼低头。”萧沉萸顺从地垂首,侧过脸。自噩梦醒来那一夜后,她没用过任何饰品,耳坠穿入时,略微有些疼痛感。潘蓉望着她的左耳,又伸手碰到自己的右耳,满足地笑了。萧沉萸心里感叹,果真是小孩心性,这么点事也能高兴成这样。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接到了潘蓉的死讯。萧沉萸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唇线抿紧。与潘蓉一同回宴前,她趁着廊道口没人,又有小提琴声遮掩,便问潘蓉:“在今天之前,兰宜有几个人知道你回来的事?”潘蓉很少看到她这么凝重的问话,认真回想一遍,“只有那两个人。”她指了指西厅里的潘家夫妇。萧沉萸隐隐含忧:“接下来你要在潘家住很久,能接受吗?”潘蓉不假思索地点头。以前都见不到小鱼,但那个人答应她了,只要住在潘家,至少一个月能见小鱼一次。萧沉萸道:“今天做的很好,除了妈妈和妹妹,别人说的话都不要相信,想出门的话,一定要带保镖,或者打电话给我。”潘蓉一脸失落,眼睛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小鱼也要照顾好自己。”那个人说小鱼现在过得很不好,让她帮帮小鱼。可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帮,只能尽力不给小鱼添麻烦。萧沉萸心绪微沉地摸了摸她的长发。半个小时里,姚平安喂了一肚子蛋糕,快把自己撑死了,可餐桌上弥漫着的尴尬之意仍然久久不散。就连铜丝环扣上挂着的苔藓花环也变得碍眼,丝带里别着的一枝迷迭香更是完全失效。要是萧沉萸再不来,她就要把这个小花环取下来吃掉了。幸好,在她头皮快要炸时,萧沉萸与潘蓉回来了。她差点要喜极而泣,感动地望着萧沉萸:“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走?”萧沉萸道:“散宴前还有礼品,你不要了?”姚平安苦笑:“原来想要,现在,还是算了。”这席吃着不爽。萧沉萸知道她一直是喜欢热闹的,这会儿想提前走,估计是受不了此类宴会的氛围。她瞥了眼潘云修,发现潘云修哑巴了一样低头玩手机,谁也不理。潘云琢则是斜靠在椅背上,脸对准窗外,天色已经黑下去,天边连颗星星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熟人局里出现意外,简直是社恐地狱。想劝,没法开口。只能干等着,降低存在感。萧沉萸道:“我给你叫司机。”姚平安正要应下,可一想到今天过后就有两个月都不能见面,唇角又压下去,道:“不,还是算了,我跟你一块儿走。”反正有她在,气氛总不会很僵。萧沉萸心中了然,主动当起说客,对潘家两姐妹道:“你们还没有跟潘蓉说过话吧?”潘云修克制着本性,竟然冷淡起来,嗯了声,再没话了。潘云琢耳朵动了动,很礼貌地道:“还没有。”话音刚落,立即收获潘云修一记鄙夷的眼神。认识这么多年,萧沉萸还是了解她们的。看上去都放纵不拘,实则心思细腻,想法也多,今天的事总归由潘蓉而起,她们两人在今日之前浑然不知此事,也从未对不起潘蓉。潘夫人如今一颗心都在潘蓉身上,事后向这二人道歉的可能性不大。若不解决,始终结了个疙瘩。既是为着潘蓉,也是为她和潘云修的四年情分,此事也不能放任不管。萧沉萸道:“云修,我先向你赔罪。”见她要倒酒,潘云修彻底装不下去,气闷着起身拦了,“别,我也不是生你的气,这种事跟你没关系,我爸妈……好吧我爸确实骨头软点,但我们几个人都没错,要真追根溯源,岂不是得刨我爷爷的坟?他死之前找先生给自己弄了个墓,我还挺怕他显灵的,算了算了,不就是多个姐姐,我才不会小心眼!”她蛮横地指了指潘云琢:“我不放心上,你也不许。”潘云琢脸上热腾腾的,更加别过脸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计较了?”两人一来一回骂了几句,此页算是揭过。不过也都没和潘蓉说上话。按照传统苦情戏,这时候潘家三姐妹应该抱头痛哭,姚平安愣愣看了会儿,发现事情似乎也没朝着这个方向进展。苦情剧本还真是过时了。但好在餐桌上活络起来,有人声了。宴会尾声,服务生推了个巨大的蛋糕进来,潘夫人喊潘蓉去切,潘蓉不乐意,埋头装作没听到。萧沉萸提醒她:“潘夫人叫你。”潘蓉眼珠流转:“有吗?”萧沉萸道:“……听话。”潘蓉不得不听从潘夫人的召唤,站在西厅中央切蛋糕。按照潘家残存的礼仪之道,她得将切好的蛋糕双手递给在场的所有长辈,才算做认祖归宗。长辈们先前在她这儿没落到好,决意要在接蛋糕时‘提点’一番。就算是傻子,难听话说得直白点且多说两句,她总能听懂些许。哪有冒犯长辈后还能独善其身的。但潘蓉长了一身反骨,听说还要给每个人送蛋糕,当下撂了工具不干了,只给潘夫人送了一份,转身就跑走。长辈们气的鼻孔快要冒烟,拍了拍身上的长袍,端着一身不该有的遗风,吹胡子瞪眼,“像什么话!”又见她去向萧沉萸那边,本不剩几根的眉毛也快了:“近墨者黑啊!家门不幸……”潘夫人像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吃了会儿蛋糕,附和道:“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旁边的潘父差点把眼珠瞪出来。潘夫人话锋一转:“不过嘛,今天大喜的日子,跟小辈有什么好气的,谁年轻的时候没叛逆过,要是这个年代还守着什么旧礼,那不成老顽固了?咱们大度点,说不定还能从年轻人身上学到些新时代的好品质呢。”听完这话,厅里上了年纪的长辈都开始剧烈地咳嗽。潘父已经想好联系兰宜最好的棺材铺了。西厅里这些长辈,今天非得气死一两个。来客都默不作声,心里暗喜。今日总算没有白来,不仅看了好几场戏,对潘家的现状也有进一步的了解。潘老爷过世后,兰宜有消息说过潘家会易主,但没人信。之后潘家不再死磕金银生意,投了不少产业,连生物制药也有涉猎,攻势很猛,也没什么‘算日子’的忌讳,行事风格确有变化,不过出席各种大场合的人还是潘父,于是这个猜测便淹没于五花八门的小道八卦中。今日一见,众人心头都有一杆称,知道潘夫人在潘家的地位不同往日。潘夫人对潘蓉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那与潘蓉交好便是家中小辈的新任务了。散宴后,客人陆陆续续走掉,潘家长辈们也带着一肚子气各回各家。小辈这边还在选礼品,等结束时已经十点钟了。潘夫人担心潘蓉,不想放萧沉萸回去,但让她诧异的是,潘蓉并不吵闹,只是依依不舍地送萧沉萸上车。萧沉萸道了再见,车窗关上。目送车子开出庄园,潘蓉站着没动。潘夫人不忍心:“蓉儿,妈妈叫沉萸回来好不好,让沉萸今晚陪你睡?”潘蓉低着头:“不好。”潘夫人揽着她的肩,看着这张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内心暖融一片:“为什么?”潘蓉抬起黑白分明的眼,郑重其事:“小鱼喜欢一个人睡。”闻言,潘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老实说,她先前还害怕潘蓉会闹着不让萧沉萸离开。留一晚没什么,可日后呢?宴会后半场,她心里总留了这么个疑影。谁知潘蓉竟轻易放人了。第20章 那可是整整五个!车内。姚平安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忘记秦荔现在暂住在萧家, 萧沉萸这些天高抬贵手不再折腾她,萧家派来的司机,自然要接这两人一道回去。死寂。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放的很轻。早知如此, 她不会搭这趟车。要是这两人中途吵起来, 她就跳窗逃命。想着想着,姚平安内心生出将要死去般的祥和,靠在软垫上欣赏自己抽中的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