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陪伴,实则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中间再隔着一道翡翠青鸟的屏风,待君琛从屏风后出来,在她们面前走上两圈就叫完成任务。
至于好或不好,合适或不合适,就由不得她们论断了。
“如何了?”
身后传来戚长容的声音,宫人们连忙回身看去,齐齐垂首福身行礼,盈盈而道:“见过太子殿下。”
行礼之时,宫人们心中震惊。
都说男女二人在成婚之前一月不得见面,可太子殿下,似乎根本不将这规矩放在眼中。
这得有多满意太子妃啊?
所有人心中都冒出这么个疑问,直至人从身旁走过,也无人敢抬眸窥探。
听见熟悉的声音,君琛抬眸一看,秀气的眉峰微挑,隔着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
“免礼。”戚长容迈开脚步,从宫人们身边路过,眼含笑意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来衣裳挺合身的,薛尚宫该赏。”
此话一出,君琛剜了她一眼,眼中的不满尤其明显。
衣裳合不合身,怕是只有他自个儿知晓了。
见太子殿下满意,尚衣局负责送衣的宫人们与有荣焉:“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喜欢就好。”
戚长容‘嗯’了一声:“你们下去吧,孤有话要交代太子妃。”
“是。”
宫人们鱼贯而出。
待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以后,君琛抬起手,想将眼前人纳入怀中。
见状,戚长容连忙抵住他的胸膛,在他越发不满意的注视下,笑的身躯微颤:“太子妃,这衣裳虽是用以参与皇家晚宴,款式较为简单,不如大婚喜服隆重,可因材质特殊,也不能有分毫的褶皱,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闻言,君琛拧紧了眉头,察觉戚长容言语间的促狭之意,眼眸微转,竟也没有恼羞成怒,只收回了手做娇羞妆。
“太子殿下怎的这时候来了?”
温柔却有别于男子的嗓音,欲语还休的神情……
这分明是个女娇娥!
一向镇定到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戚长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略睁大眼眸震惊的望着眼前人,半响没能反应过来。
见她如此,君琛心中越发得意,面上的娇羞之色却更浓,腼腆小意的扯了扯戚长容的长袖,声音越发无辜:“殿下怎么不说话?”
长容太子就是长容太子,哪怕失态,也只是瞬间的事。
不多时,她恢复淡定,顿了顿后问道:“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君琛红唇微微上挑,俯在她耳边用回自己的声音,低低的解释道:“殿下可曾听说过民间口.技?我既要做太子妃,当然不能长长久久的当哑巴,恰巧军中有个兵口.技极好,我就向他学了两招,殿下以为如何?”
“极好。”戚长容真心实意的夸赞,同样压低声音回言:“学的惟妙惟肖,倘若孤不知这嗓音的主人是将军,只怕也不知道这嗓音的主人是将军。”
这话说的矛盾,可话中的意思却不矛盾。
君琛直起身子,又变了变嗓:“殿下喜欢就好。”
此话一出,再一看他演的入木三分,戚长容笑的不能自已,只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勉强忍住笑意。
两人入了内堂,着暗卫守在四周,君琛才换回原音,懒懒散散的靠在软榻上,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看那样子,若不是因为戚长容在此处,他说不定早就闭眼睡了过去。
这时,戚长容缓声说道:“明日,尚衣局就会将正服送来,到时孤会派人来为将军更衣。”
君琛‘啧’了一声,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长袖,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做女人真麻烦。”
“委屈将军了。”戚长容淡淡一笑,目光触及君琛憋屈的神情时,却又看热闹似的,不怕死的多说了一句:“日后习惯了就好了。”
话音刚落,君琛就苦大仇深的看了她一眼,深深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与娶来的夫人,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戚长容挑眉,缄默不言,不知他又在谋划什么幺蛾子。
见她没有反应,君琛继续道:“我都成婚大半年了,夫人却未回过将军府,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成了弃夫,殿下打算何时为我正名?”
闻言,戚长容眯了眯眼:“将军才回来半个时辰,又从何处听来的风言风语?”
“到处都是。”君琛真情实意的哀呼,怨念十足:“外面的都说我与家中夫人分别两府而居,怕是情不久矣。”
猜到他的用意,戚长容捏了捏眉心:“既是如此,等大婚之后,将军就把谢昙缘带回府中小住一段时日。”
君琛立即坐起来:“此话当真?”
“真。”戚长容颔首,想了想后承诺道:“待太子成婚后,谢昙缘便会有一段空闲时间。”
得到准确的回答,君琛又懒洋洋的倒了回去:“也好,免得管家与余老老在我耳旁叨叨。”
三月初二。
来自草原的楼月太子妃,让上京众人狠狠的吃了一惊。
十里红妆。
入流水一般的嫁妆被抬入东宫库房,队伍从城头排到城尾,各种珍宝应有尽有,让众人眼热不已。
此时此刻,百姓们自以为明白了长容太子为何会挑一个孤女当太子妃。
如此丰厚的家底,别说对方是孤女了,哪怕是个无颜女,他们也愿意把人娶回来供着。
更别说传闻中这太子妃的长相很是美艳。
有钱有貌,何乐不为?
赵月秋隐在人群中,戴着惟帽看了看长长的嫁妆队伍。
听到周边人的议论声,身旁的丫鬟很不屑的哼了一声,低声嘟嚷:“倘若嫁给太子殿下的是姑娘您,这嫁妆只怕能绕上京城一圈,这些人可忒没见识了,这么一点东西就迷了他们的眼!”
钱家家底异常丰厚,姑娘作为钱老的关门弟子,又为钱家与皇室牵上了线,是钱家名副其实的大功臣,要是姑娘嫁人,气势必定恢弘。
只可惜,那太子殿下的眼光不怎么好,放着聪慧伶俐的小姐不娶,反而娶了一个蛮横无理的草原女子,真真是气煞她也!
可那一位的身份不一般,她甚至连做出光明正大的埋怨也不敢,只能将这些话埋藏在心底。
除了闲暇气愤时说与小姐听以外,不能为他人所知。
听了侍女的话以后,宽大的帷帽下,赵月秋唇边挂起淡淡的笑意,轻轻的回到:“既然能被那等人物放进心底,想来这位太子妃也必定不凡,你这话说的可就有失偏颇了。”
因为某些原因,她并未见过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可她就是相信,以东宫太子的眼光,绝不可能为自己挑选一个拖累。
这位楼月姑娘,必定有过人之处。
见赵月秋到了这种时候还为那未曾谋面的女子说话,侍女气得不轻,忍不住跺了跺脚:“姑娘,也就是您心善,能眼睁睁的瞧着这本该属于您的位子落入别人的手里,才会让别人骑在您的头上耀武扬威,你知不知道,上京有多少人都等着看您的笑话?”
“她们想笑,就让她们笑。”
从赐婚圣旨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赵月秋就已心如止水,失望难过肯定有,可若说有多痛苦,却也不尽然,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他们。”
侍女咬了咬唇:“奴知晓,姑娘您心中就只有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
说到这儿,就连侍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讲理的埋怨了一句:“都怪太子殿下不好!”
此话一出,赵月秋轻叹:“她很好,她只是不爱我罢了。”
经过几次三番的拒绝,她早就看清楚了,若长容太子心中有她一丝一毫影子,她也不会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但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真正的放下,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护送嫁妆的队伍渐渐从眼帘中消失,赵月秋收回视线,目光在街道两旁悬挂的红灯笼处流连。
明日就是东宫太子的大婚典礼了,整座皇城都陷入了狂喜的氛围中,上至天子重臣,下至市井平民,都在为这场大婚做准备。
见状,侍女意图挡住赵月秋的目光,可红灯笼到处都有,又怎是她一个小丫鬟想挡就能挡得住的?
这时,赵月秋忽而道:“我想去散散心。”
听闻此话,侍女赞同的点了点头,盘算道:“明日的场面更大,未免伤心,姑娘您还是不观礼为好,姑娘想去何处散心?是去郊外还是去青石山?”
“不去郊外,也不去青石山。”
侍女没能反应过来:“那姑娘想去何处?”
“想去更远的地方。”
赵月秋望着皇城的方向,语气很轻,却在微微苦笑:“我是个寻常女子,在离殿下太近的地方,每日看着殿下与另一人恩恩爱爱,心中必定会生嫉妒。”
“而嫉妒会让我变的很丑陋,我怕某一天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或许离皇宫越远,我就会越平静。”
赵月秋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想毁了自己与太子殿下之间最后一点情分。
离开,或许对双方都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未来某一天,她或能真正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