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想也不想:“奴跟姑娘一起去。”
“好,今夜,咱们就离开。”
……
赵月秋的离去并没能在上京翻起任何水花。
她只是诸多失意人中的一个。
天下盛名的东宫太子娶正妻,让多少人心生黯然?多少人摇头懊恼?
这一切,只因她们与晋国长容失之交臂。
若能得此盛世夫君,便是她们三生有幸。
三月初三,太子大婚,红纱遍布,举国同庆。
婚队至皇家园林出发,绕皇城而行。
行至国寺,祭告上天。
行至族祠,祭奠上祖。
一路上,数万百姓夹道而迎,纷纷跪俯于地,高呼祝词。
黄昏之时,礼队入了皇城,去往礼部精心搭建的礼台,奉帝旨成婚。
震天的祝词响彻皇宫。
夜中,将太子妃送回东宫之后,戚长容随晋安皇巡城。
漆黑的夜幕繁星点点,底下的街道遍地红灯,鼓吹笙箫不停,笑闹声逐渐向周边蔓延。
戚长容站在城墙上,望着各处街道如热闹过年一般。
雉龄孩童、劳苦百姓……
这一刻,他们似乎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只为了眼下这一场狂欢。
皇城上,晋安皇身着龙袍,在红色灯笼的照映下,越发显得威严。
他道:“太子,你想要的,都到手了,接下来你该做的事,也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明白。”戚长容退后两步,郑重其事的朝晋安皇拱手:“多谢父皇成全。”
晋安皇闭了闭眼:“到底是年纪大了,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累了,太子,你便替朕在此多待半个时辰,朕先回去歇息了。”
“恭送父皇。”戚长容往旁边移了两步,目送晋安皇走下皇城。
待地位最高的人离开后,皇城上的氛围徒然一松。
众人按照自己的官职守在其后,然而面上的神情却越发肃穆。
瞥了一眼前方直挺挺站着的太子殿下,王哲彦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相比面对太子殿下,他更喜欢面对陛下。
虽说陛下的罪有些毒,可至少能让他死个明白。
而太子殿下……
却能让他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死去。
无声的惧怕更为折磨。
好不容易挨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着热闹喧嚣的一天就要结束,王哲彦终于松了一口气。
面对同僚们赞叹的眼神,王哲彦面上端的极好,可暗地里却只觉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庆幸今日一切安排妥当,否则,若是真被踢回去养老,他这辈子面子里子都没了。
东宫。
顶着红盖头的君琛几次三番想掀开盖头,手抬到一半,就被一旁的侍夏阻止:“太子妃,还请稍后片刻。”
君琛顿了顿,收回手。
夜半,戚长容终是久归。
喝了交杯酒后,戚长容放下酒杯,望着扯下人皮面具的君琛,思及前一日的盛况,道:“太子妃的妆物,可让东宫出了好大一回的风头。”
君琛挑眉,懒懒的一拂袖:“借花献佛罢了,不值一提。”
说完这话,他复又靠近戚长容,顿了顿后问道:“殿下就没有别的想问的?”
戚长容挑眉:“比如?”
“陈国国师。”君琛立刻道:“殿下不是想要见他吗?信中曾嘱咐过,要我将他捉来?”
“还是活的?”
“自然。”君琛点了点头,想了想道:“这才是我真正想要送给殿下的新婚之礼。”
戚长容没想太多,既然人已经已经被带回来了,什么时候去见都行,总归她也很想看看,这位在陈国叱咤一时的国师,能在君将军手中忍到几时。
见她似乎并不将这个人放在眼中,君琛笑着道:“既然是新婚之礼,自然要今日去见。”
“哦?”
“人我已经带来了,与昨日的妆物一同,眼下正被关押于后殿密室中。”
闻言,戚长容这下真的惊讶了,眸光中都带着几分讶异。
依照将军的性子,应当不会喜欢在这般重要的时刻,她的眼中有其他的人或物。
“将军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
“这不是被逼的吗?”
君琛翻了个白眼,捏着鼻子阴阳怪气的道:“我到底是嫁入东宫,是殿下的太子妃,总该要尽力成为殿下的‘贤内助’,不能勾着殿下玩物丧志。”
此话一出,戚长容莫名觉得喜感:“这又是谁在太子妃的耳边嚼舌根了?”
“还能是谁。”君琛语气恢复正常,伸手往上指了指,懒洋洋的道:“除了那位以外,皇宫里还有谁有胆子和我说这样的话?”
戚长容了然:“父皇找你了?”
“让人带了句话给我。”君琛并不否认,颇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世间有那么多的婆媳关系都不和睦,她们之间的矛盾,岂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见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戚长容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换上常服,二人去往后殿密室。
一头白发的陈国国师被绑于石柱上,早已不见所谓的仙风道骨,已被连日来的苦难折磨的奄奄一息,狼狈不堪。
当听见脚步声后,国师艰难的睁开眼眸,目光触及到君琛的瞬间,面色不自主的狰狞了起来,锁链随着他的挣扎晃动碰撞,恨不得一口吞吃了眼前的敌人。
“君琛,你该死!”
“君琛,你真是小人,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方法暗算于我,待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以泄我今日心头之愤。”
闻声,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君琛轻蔑道:“你在想屁吃,落到了我的手里,还想要活着离开?简直不知所谓!”
从小在军营长大,与一群只会打仗的大老爷们谈天说地,君琛自然不如他面上表现出这般文雅,各种浑话随口拈来。
然而眼下,却是他少有的在戚长容面前说脏话。
此话一出,戚长容看了看君琛,再看了看明显不明情况的陈国国师:“他一直都是这样?”
一边君辱骂君将军,一边奢求能在君将军手中留的一条性命。
这该如何说?
他怕是担心自己死的不够快。
君琛瞥了陈国国师一眼,耸了耸肩:“一路行来,他一向如此,眼比天高,认为世间所有人都该敬着他,对他言听计从。”
戚长容感慨:“看来,他的确病的不轻。”
此话一出,陈国国师立即反驳道:“你才有病,我信奉诸神,诸神将赐我永生!尔等蝼蚁,还不快跪地臣服?!”
“确实。”无视陈国国师的破口大骂,君琛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笑着看戚长容绕着石柱上的人走了两圈:“看出什么了?”
“没什么好看的。”戚长容遗憾的叹了一声:“这人看起来,似乎不怎么正常。”
亏她还以为能将整个陈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物有多厉害,结果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货色。
这样的人,她懒得再费心思。
话虽如此,戚长容还是耐心的站在石柱面前,随口问道:“你还记得农周吗?”
闻言,陈国国师先是一楞,随即面色狰狞:“当然记得,就是他抢了原本属于我的功勋,就算他化成灰,我也一定认得!”
戚长容漫不经心:“哦?此话何意?”
“想当初,师父让我们二人分别在晋陈两国出仕,效力于天下,可他却厚颜无耻的抢了属于我的东西,最后晋陈二国的帝王都请了他,反倒视我为无物!毁了我的前程,他该死,他该死!”
越说,这人越疯,眼眶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听完之后,不待戚长容作出反应,君琛就先抿了抿唇,语气里带了几分嘲意:“两国帝王之所以更看重农周老先生,是因为农周老先生能力比你强,心性也更佳,如今的结果证明,选择农周老先生,的确比选择你更好。”
“你瞧瞧自己做了什么?我不否认,你确实有点能力,不然也没那本事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陈国弄的乌烟瘴气,杀忠臣,剥削百姓,成了大奸人,不说名留青史,也必当遗臭万年。”
说到这里,君琛讥笑一声:“要论这一点,农周老先生实在是比不上您,毕竟农周老先生乃是圣贤之人,前半生循规蹈矩,后半生呕心沥血为民肆意而为,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之中,名留青史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说白了,老先生所行皆是为安国救民,又怎能及得上你半分祸国殃民的本事?”
接连几个重担压上来,陈国国师死死的瞪着君琛,气的吐出一口血来:“你!!你该死!!”
“我才说这么点事实,你就承受不住了?”
望着地上的血迹,君琛忽而唏嘘不已,吐槽道:“要知道,为你所害之人不计其数,眼下骂你的人何止数万,而今不过是我一人之言,你便气的吐血,倘若让你直接面对千万人的言语讨伐,只怕你得当场气死,心理承受力如此低,也不知你是哪来的胆子敢坐上奸臣之位。”
说罢,君琛摇了摇头,陈国国师的面色越痛苦,他的语气就越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