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灵舟中途损耗厉害,一座中枢城,半月最多往返一次。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因而前往妖界的灵舟,挤满了人,乌泱泱都是人头,形色各异的修士,还有赶在血月前回妖界朝圣的小妖。
灵舟两层有茶座,两人来得早,提前找了个靠窗位置。
人多起来,周围闹哄哄,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起昨夜之事。
“我亲眼所见!剑尊为了沈白休对火境主拔剑相向,最后还是千机大师来了圆场!”
“荒缪,剑尊和火境主多年好友,怎会为了沈白休与其动手,何况火境主还是受了沈白休所害!他岂会包庇!”
朝岁支颌回忆。
有包庇么,说的难道不是先来后到。
以他看来,原主和即墨尘有点情谊,但不多,昨日一瞧见即墨尘,他第一反应像看到阎王判官般,有种无处遁形,被看透了的感觉,所以原主残留的意识,想要藏起来。
倘若真如话本里的白月光,怎会作此反应。
形如高山一般的灵舟,发出沉重声响,轻微晃动,即将启程入云。
这时,众人透过窗户,看到一艘中等大小的白玉舟,从半空缓缓落下。
舟上刻有“天门”两字。
茶室瞬间议论起来:“来接剑尊的吧!”
“以剑尊的修为,怎会需要乘舟,”
“自然不是给他准备的,剑尊此行,身边除了火境主、大师,还有一些圣地的长老和弟子。”
“我昨日路过通天阁也瞧见了,看衣着是暮古圣地。”
朝岁下意识看向了对面。
嬴辛神色平静,黑色额发被风微微吹起,睫毛都未颤动一刻,拎起茶壶往杯里添水。
“剑尊孤高,一向不与圣地打交道,怎么与他们结交了。”
“没有结交,我听说,只是帮暮古圣地护送一样东西去天池。”
天池位于天门境内,是能净化一切邪祟之气的瑶池。
嬴辛端起茶杯,嘴角漫出一抹笑,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其他。
暮古有何需要净化的东西,人心吗。
“听说是曾经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古时魔灯,七刹灯!”
‘咔’地脆响。
朝岁凝眉,看向嬴辛手中碎裂的玉杯。
碎裂的瓷片,将他五指扎的不住流血,少年恍若未闻,用力到紧绷的指骨,泛起冰冷的白苍。
他抬起黑沉的眸,满脸戾气。
山大的灵舟在空中有条不紊的飞行,喧闹的茶室内,靠窗处的两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桌面只留下了几块染血碎片。
淡淡的血腥味,顺着大敞的窗户飘出,风一吹,卷到四处。
“七刹灯是什么?”朝岁对这世界的法器,并不熟悉。
“可困魂魄的魔器,神魂一旦被七刹灯收入其中,将饱受烈火灼烧之苦,魔灯以魂力为灯芯,会将人的魂力榨干直至最后一滴,魂飞魄散,其间过程,如凌迟一般痛苦。”
系统道,“曾有大魔用其肆虐人间,残杀了无数亡魂,暮古仙祖将其打败后得到此灯,随后将七刹灯换了个用法。”
“七刹灯有捆缚神魂之用,许多大魔邪物,身死魂不散,能继续作恶。暮古仙祖便用七刹灯,束缚了一个又一个邪魂,流传万年后,催动七刹灯剿杀魂魄的方法已经失传,暮古后人,只知道如何用灯困住邪魂,久而久之,灯内积攒的邪魂太多了,必须清除。”
朝岁恍然大悟,天池之水能净化万物,灯内邪魂一经触碰,定会魂飞魄散。
难怪即墨尘亲自护送,七刹灯内,积攒了上千年的邪魂,数量之多,邪魂之强大,途中一旦有所差错,有人将这些邪魂放出,势必掀起腥风血雨。
那么问题来了,嬴辛想做什么。
“不奇怪,”系统闷声道,“邪魂对魔源而言,是大补之物,他会盯上无可厚非。”
朝岁想到那豆点大的魔种:“你确定,他现在能吸收那么多邪魂增强力量?”
魔源分几个阶段,现在仅是初级的种子形态,自是做不到。
系统不假思索:“他可以为以后留着,或者就是单纯想作恶,放出那些邪魂扰乱天下。”
想到后者,系统头皮发麻,觉得自己真相了。
先天魔物,生来毁灭欲极强,即便本性不坏,也会被心间的暴戾之气引导着践踏一切,破坏人世。
系统:“他做出这事,半点不奇怪。”
有些人行恶事不需要理由,单纯以别人痛苦为愉悦之事,天生邪恶。
朝岁捏着下颌没说话,他遇到这类人,永无悔改之心,留不得。
虽说他叫嬴辛小魔头,但他不觉得,嬴辛是为了这个目的。
倒不是他相信少年不是那类人,而是嬴辛不会那么蠢。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血月降临的时候,前往妖界灵舟只有这一艘,他跳了下来,就意味着在血月来临前,无法赶到婆娑城。
准备了这么久,带上全身家当,要去婆娑城赌一把除掉体内的祸患。
朝岁很好奇,灯内有什么,让他放弃了只此一次的机会。
七刹灯被放在白玉舟塔顶,戒备森严,有即墨尘等人坐镇,他又靠什么拿到手。
白玉舟速度极快,倘若没有阻碍,晌午启程,傍晚就能从中枢抵达天池,但路途遥远,两地中间秘境、雷泽多不胜数,许多地方需绕道或放缓速度,故而想抵达天门,至少得明日破晓。
七刹灯作为名响三界的古时魔器,对任何魔物、魔修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力。
昨夜潜入城内的魔瘴,都是些弱魔,碍于即墨尘等人威慑,没敢动手,真正有威胁的大魔,还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没寻到沈白修,赤枭气恼了一夜,坐在白玉舟里,黑着张娃娃脸。
千机和尚背靠一面挂有‘禅’字的墙面,敲着木鱼。即墨尘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衣,站在窗边。
直至傍晚,赤枭终于忍不住,看了看窗前白衣。
“我说,”他语气没有昨日的怒意,因稚气嗓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关切意思,“即墨,你和沈白休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他就是......”
“不是,”即墨尘冷声。
否认的如此之快,赤枭反倒眯了眯眼,他表情变得诡异,随后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好友,正欲说话。
即墨尘低声:“小心。”
话音刚落,白玉舟“砰”的巨响,剧烈的晃动起来,接着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
圣地长老跨入门槛,眉头紧锁:“厉蜃派人来了。”
赤枭脸色一变,险些骂人,魔尊竟然来凑热闹了,光明正大来抢,看来是要跟圣地彻底撕破脸面,不留情意了。
“来的是谁?”
几人说话的功夫,白玉舟结界被破,原本潜伏四面,虎视眈眈的魔物,瞬间蜂拥而至,攀爬进来。
圣地长老刚要开口,一串铜铃荡起似的悦耳嗓音响起,听的人不自觉失神,全身发软。
“镜主,东海一别,别来无恙。”
赤枭垮了脸,千机和尚睁开眼,起身道:“魔尊座下四大护法来了两个,看来对七刹灯势在必得了。”
“说什么鬼话,走,会会他们,”赤枭调整好情绪,身形一闪,率先消失在室内。
千机和尚随之离开,只有窗边白影未有动作。
圣地长老紧缩的眉头,落在即墨尘身上时,微松了松。
虽有意外,好在即墨尘在此,有他看守,除了玄门那几个,没人能带走七刹灯。
白玉舟在海域上空遭到埋伏,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只有横在半空。
舟上一群甚少离开圣地的弟子,头一次看到书本里的魔物,不少吓得面色惨白,尖叫起来,让场面更加混乱起来。
“这、这是什么?”
靠栏的弟子刚持剑击退魔物,低头看到一大片黑影,从海面远处游来,转瞬之间,齐齐涌出了海面。
是积攒了诸多怨气的水鬼,嗅到七刹灯的气息,犹如朝圣般涌来。
“小心——”话刚出口,靠栏弟子脚踝被只伸长的黑色手臂拽住,往下一拉。
攀附在舟底的水鬼王,张嘴吞下,嚼的哧哧响。
看到这幕的年轻弟子,肝胆俱裂,“孽障,找死!”圣地长老一声怒喝,祭出法器混元锏打去。
尝到人味的妖鬼,望了眼塔顶,准备横扫而去,没曾想挨了混元锏,半条命差点丢了。
意识到法器强大,他开始纵身躲避。
一边闪躲,一边抓人入口吸食灵力。
这妖鬼有些本领,身形飘忽不定,宛如烟雾难以捕捉,长老一时难以奈何。
没想到片刻之后,妖鬼靠食灵进化,很快连他祭出混元锏都不是对手了。
甲板鲜血横流,妖鬼将混元锏一脚踢飞,饱餐了顿,看向塔顶。
那里有着格外诱人的气息,妖鬼飞奔上去,却在半空,被塔顶圣地旗帜散出的赤光,击飞回去。
匍匐在地的长老,愕然地望着赤光。
暮古所有旗帜上,都有法咒凝成的圣地图腾,这法咒威力非凡,但只有仙祖嫡脉才能催动,诸少主都在圣地,为何图腾亮起了。
虽不知图腾法咒为何被激活了,但此刻与他们而言,无疑是件大喜事,
“快!”长老吐了口血,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招呼所有弟子,“大家快躲进去圣光里!”
阴沉海域上空,突然亮起的旗帜,宛如黑夜里的圣灯。
鬼邪无敢侵入者。
众弟子表情呆愕,他们还未看到过图腾亮起如此强大灼目的赤光,连圣主催动时,都不及此等耀眼。
嬴辛站在塔顶背面,将脚下水鬼踢走,面色冷沉。
便宜他们了。
他本不想用这招,谁知......
朝岁摸了摸鼻尖,清眸左瞟瞟右瞄瞄。
哎呀,不好意思。
他也没想到原主是废金丹,战无渣,连普通的水鬼魔物都打不过。
本以为能有点用处的金丹傀儡,成了累赘。
嬴辛脸上倒没有难看,狂啸穿过的海风中,他侧了侧身,玄色衣袍飘动,看向了朝岁。
赤光覆在脸颊,他原本清隽的眉眼,染了几分妖冶颜色。
“都被缠住,七刹灯旁只剩即墨尘了。”
朝岁哑然。
话是这么说,但就他看来,外面那些人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即墨尘顶。
塔顶里面才是最难的。
嬴辛只说了这话,没有再开口,“铛铛”脆响,他换了两人腰间的铜铃。
这是召唤铃,一主一副,朝岁挂着的是正铃铛,可以将副铃铛佩戴者召来,此刻嬴辛将两人的换了。
系统瞬间炸毛。
太心狠手辣了!小魔物自知不敌,竟然打算让朝岁当挡箭牌。
和剑尊交手的时候,召来朝岁给他挡刀!
卑鄙、恶毒!
朝岁也想到这点,他反应没系统那般激烈,灵海神魂略一挑眉。
倒是个方法,不过,召唤术快得过剑尊一击吗,何况,他也就能挡一次,后面该如何。
以即墨尘的境界,就算五感尽封,也能随意捏死他俩几百遍。
所谓能焚尽万物的黑炎,如今只有一小簇,贸然亮出,恐怕捉鸡不成蚀把米,以后在修真界彻底没了退路。
想不到嬴辛能用什么手段,朝岁沉思之际,右腕被冰凉的手指握住。
他疑惑看去,嬴辛脸颊迎着赤光,他眼珠乌黑,里面倒映着清冷面容,眼尾映着的微红,让他瞧着,像是有点念念不舍。
但这只是假象,事实上,朝岁只从他弯起的嘴角看出一个信号。
他貌似要牺牲了。
“砰”一声响动,放置七刹灯的塔门,被人踹开。
古灯前的白衣剑修,转过身,看向不速之客。
即墨尘没想到,第一个闯进来的,会是沈白休,他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知道沈白休一贯胡闹,爱劫法宝,没想到圣地法器也敢盯上。
“出去。”即墨尘冷声。
换做常人,早已被剑尊冷色斥退,朝岁神色如常,还有点嬉皮笑脸:“别这么冷淡嘛,我只是看外面凶险,你一人在此,过来关心你,我们可是老相识。”
学人精。
昨晚随口一句,又被他捡到了。
朝岁摸不住嬴辛想做什么,便老实地顺着感应行动。
往前走了两步,一块冰凌在他脚边,横斜入地。
“我再说一遍,出去,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即墨尘负手立在高处,像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般,“否则,我就告诉仙尊......”
朝岁哂笑,小朋友打架告状呢。
一点威胁力都没.......
身体抖了抖,脚下像有千斤重,莫名不肯上前了。
朝岁惊讶,原主竟这么怕玄沐仙尊,听到告诉师尊就怂了。
体内一面是术法催动上前,一面是原主本能意识,朝岁正琢磨要不加入其中,身后一股掌劲袭来。
劲风将他直接击飞,扑向了放置七刹灯的高台。
即墨尘反应极快地动了身,就在朝岁以为要给他来个一刀斩的时候,他被稳稳接住,落了地。
朝岁看着近在咫尺的古灯,又看了看一手还落在他腰侧的剑尊,眨了眨眼。
朝岁没有被扶腰的习惯,站稳后,别扭地打算拍开再道谢。
即墨尘先一步松了手,随即那张本就披了寒霜的俊脸,如覆了乌云般,变得阴沉铁青。
“你没事吧。”朝岁见他脸色难看到极致,稍一靠近,即墨尘如避蛇蝎般,骤然退了步,纤长睫毛近乎惊惶的颤了颤。
“别碰我,”白衣低喝,气息不紊到近乎在喘。
朝岁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冷寂的掌声从门口传来,一身玄色服饰的嬴辛站在门内,乌发红唇,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眉眼神色,说不清是赞叹还是嘲讽。
“我不过用了三层力,剑尊对我师叔还真是紧张。”
即墨尘自是记得昨夜被朝岁揽到怀里的少年,他皱了皱眉,“你是青阳宗弟子,你想做什么。”
赤枭等人还在与护法纠缠,尚未分出胜负,借了图腾的光,圣地长老等人倒有了休息时间,塔下嗡嗡闹闹,有人要上来。
嬴辛不打算再废话,直接朝高台走去。
朝岁目瞪口呆。
他十三岁的时候,都没这么嚣张过,视剑尊如无物。
“退下,”即墨尘冷声,“不然我直接杀你。”
嬴辛已经靠近了,他站在台阶下,望着即墨尘红到惊人的嘴唇,歪头一笑,“听闻剑尊不喜欢说废话,今日为何说了这么多。”
嬴辛视线落在即墨尘按在台沿的手,看着那指骨一点点蜷起,颤抖着发白,他弯起眉眼,
“等剑尊站稳了,再说这话吧,”
几乎在他这话刚落下,像是再也克制不住,即墨尘“噗”地吐了口血,身体支撑不了,朝地面倒去。
朝岁眼疾手快地把人接住:“你没事吧。”
即墨尘拧眉,面色痛苦地抓住他手臂。
一声嗤笑。
步上台阶的少年,苍白清瘦的手一边取出古灯,一边淡声道:“师叔若真担心他,还是离他远些吧。”
嬴辛视线落在朝岁青色袖间,即墨尘抓着的手。
好似看到了有趣的事,他黑润的眼珠微转,一张刚迈入少年阶段的脸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还舍不得松手,会死在道法反噬下的哦。”
即墨尘手指骤然收紧,他抬起脸,露出布满血丝,犹如入魔的寒眸。
朝岁听到道法反噬,意识到什么,微微愕然。
即墨尘修的是无情道,会遭反噬,只有一种情况,他动情了。
情字对修无情道的人而言,如同裹了糖的□□。
“甜吗,”嬴辛问。
这两字,倒没有嘲讽的意思。
嬴辛看着即墨尘还在收紧的手指,黑眸流露出一点茫然不解,但这点疑惑,很快烟消云散了。
“碰一下都反噬成这样,”他嘴角微微一翘,嘲讽道,“喜欢多久了,不会是年少时就喜欢吧。”
朝岁扶着即墨尘,在灵海的神魂揉了揉额角。
小混球,再多说两句,他怕要忍不住一脚将他踹下台阶了。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无声威胁,嬴辛没有再说,捧着七刹灯离开了。
系统在灵海里有点害怕,少年已隐隐有了原著里的影子,看穿人心太厉害了,又狠又疯,想攻略难如登天。
朝岁释放领域,将昏厥的即墨尘放下,双掌翻动,十指飞快交叠,施了个术按进他体内。
修为越高,道法反噬的结果越严重,即墨尘因不止一次被反噬过了,只不过,这次剧烈了些。
朝岁替即墨尘稳下翻涌的灵力,就退到了一旁。
他站在窗边,看向外界。
所有人还未意识到古灯已被带走,包括远处斗的如火如荼的魔尊护法,那些水鬼魔物,倒是嗅着味,很快转移了目标。
朝岁看着往朝嬴辛消失地方,瞬间追去的妖鬼,眉头微蹙。
恐怕这才是考验的时候。
“别等了仙君!”系统在灵海心急如焚,“他体内有魔源,他现在可不能死啊!”
朝岁在一块近岸的礁石后,找到了人。
深夜,一个浪接着一个浪,无休止地扑在礁石上。
少年半垂着眼,坐在阴冷潮湿的暗处,脚边扔着沾满血腥味的外袍,面色苍白如纸。
在他对面,那大妖鬼,被混元锏钉在另块礁石上,四分五裂,没了气息,浓重的死亡味道,让周围水鬼魔物退散,不敢上前。
混元锏克制妖鬼,不知何时,被他捡到了。
朝岁发现自己确实小瞧和多虑了。
小混球归小混球,少年每步都留了应对之法。
但他此刻最好奇的,是嬴辛哪来的灵力,使用混元锏,那长老好歹有金丹,他凭炼气层的修为,就算混元锏在手,如何能打败进化后的妖鬼。
朝岁在领域里隐藏了气息,嬴辛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朝岁趁此,肆无忌惮的打量。
这一细看,他皱起眉。
嬴辛丢在脚边的外袍上,殷红的血都是他自己的。
他腹下插着柄薄如蝉翼的尖刃,那尖刃很小,埋的很深,而那插的位置,很倒霉的,是所有修士的命脉所在。
嬴辛命脉比常人还要脆弱,碰不得,因为那是地狱痋栖息的地方。
痋虫一旦受到刺激,会瞬间活跃起来。
方才的疑惑有了答案,朝岁沉下脸,眉梢染上一抹薄怒。
这刀刃是他自己捅的。
痋虫本身极弱且胆小,冷刃逼近命脉,会让蜗居在那地狱痋感受到恐怖的威胁。
收到惊吓的地狱痋,短时间内,会陷入假死状态。
在这空隙,嬴辛多年以来被汲取、压制的力量会得到释放,趁此机会,嬴辛用混元锏解决了妖鬼。
但此举就是饮鸠止渴。
一旦痋虫醒来,受到强大刺激的痋虫,将像发了疯般躁动,届时,只怕无需血月,就能让他六感尽失,置身地狱。
朝岁抿紧了唇,神魂透过领域,紧紧盯着靠在礁石上的身影。
不知道他的注视,刚解决妖鬼不久,少年低喘,眉眼透着戾气。
古灯被他抱在怀里。
短暂休息后,他擦了擦嘴边的血,想放下古灯,突然感觉到什么,他低头看着腰腹血淋淋的伤口。
伤口不疼了......
周围好像也安静了下来......
所有声音在逐渐消失,四周安静的可怕,嬴辛单薄的睫毛颤了颤。
他苍白的唇,维持镇定似的抿紧了,随后冰冷的手,将古灯放在身前。
朝岁清眸无声注视着。
古灯里,到底有什么邪魂,值得他如此疯魔不计后果。
一抹乌云遮住月色,夜空昏沉,下起了零丁细雨。
少年浑身湿透的坐在礁石上,孤零零点了盏灯,在浮现出诸多邪魂,充满光怪陆离的灯影中,他寻觅许久,将被挤到角落的一小团魂魄拨了出来。
那甚至不能叫魂魄,就是几个碎片,四分五裂。
朝岁看不出是何物,直到在七刹灯的魂光下,少年将其缝缝补补的粘了起来,他才看清是何物。
一只小猫。
毛茸茸的,乌黑圆眼睛的小猫。
它甚至不是灵宠,长得也不好看,就是只绒毛灰不溜秋的小猫。
朝岁看不出它是如何死的,但死状一定很惨,否则不会连魂魄都四分五裂了。
嬴辛将小猫魂魄放出来,就灭了灯。
朝岁有些沉默,既不是丧心病狂的想要力量,也不是想要世间大乱,舍弃这么多,原来是为了救只被困的猫魂。
离开七刹灯的束缚,魂魄自有该去的地方,那猫魂没有任何记忆,也不知道面前少年是谁。
它只在嬴辛手边,短暂的停留了下,就要走了。
嬴辛没有其他动作,看着小猫魂魄离开,低垂的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猫魄往前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眼嬴辛,旋即犹豫地仰起小脑袋,在他掌心做了个轻蹭的动作。
发现蹭不到,猫魂眨了眨懵懂的圆眼睛,微不可察的低喵了声,这才扭身离开。
朝岁看到嬴辛染血的指骨蜷了起来,咬紧唇角,良久才重新抬起头。
他将七刹灯随手扔到一旁。
像是终于想起了其他事,嬴辛看向了命脉处的利刃。
没有痛觉,他将薄刃拔的很痛快,痛快过后,少年望着染血的刀刃,黑眸露出点点迷茫。
他将尖刃一转,在左臂划了两下。
还是没有痛觉。
嬴辛神色有些失望。
这时,一点铃铛声闯入了耳中,以为是自己腰间的召唤铃,他埋头看了看。
离得太远,召唤铃无用,何况即墨尘应当醒来了,打断召术轻而易举,而且......他也没有力气了。
嬴辛盯着敲木鱼的小沙弥,不知怎的,想起青年给他系上铃铛时,弯笑的眉眼。
衣服法器什么都是假的,给他系这铃铛时,倒是真的。
嬴辛恼火地用指尖拨了两下。
不响。
险些忘了,主铃铛是不响的,只有副铃铛才......
嬴辛顿住,他一抬头,一袭青衣的朝岁站在对面礁石上,面容沉静,比平日深些的漂亮眸子,安静注视着他。
不知看了多久。
朝岁本以为嬴辛会问他何时苏醒的,怎么逃过他术法,抑或说些平日伪装惯了,好听的话,再不济,来点真实的嘲讽话。
可少年愣愣看了他一会,陷入沉默。
最后,大概觉得自己这血迹斑斑,半聋半盲的模样,有点滑稽可笑。
他默了瞬,抬起带有血污的脸,黑眸雾雾的,低声道:“你想笑就笑吧。”
他语气平静,正如那张漠无表情的青稚脸颊。
朝岁注视着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松动,那双小孤狼似的黑眸。
他立在原地良久,最后无奈地叹口气。
服了。
一袭青衣浮现出眼前,嬴辛仍保持着那淡漠眼神,像只输了也不投降,蓄势待发着,随时要反扑的小兽。
朝岁在那注视下,面无表情地伸去手。
嬴辛不知他想做什么,但下一秒,他发顶微沉,一只软玉似的手摸了摸他脑袋。
“乖点,”青年轻声道,“我就破例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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