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便是三年光景。距离林繁自杀已过了两年,那场悲剧仿佛还萦绕在斩荒的心头。老尊主深知林星与斩荒之间那份特殊的情感联系,唯恐林星会利用这一点来彻底掌控斩荒。于是在林繁自杀的第一年那个弥漫着淡淡哀伤的春天,老尊主决然地将林星送往长恩寺带发修行。一道冰冷的死令随之而下:斩荒不得上山探望,更不能私下接回林星。而胭脂则被留在府中严密监视,一旦发现林星的身影,不论缘由,皆要立即将其格杀——这道命令犹如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冷冽而无情。
自三年前林繁离世后,那场激烈的争执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斩荒与胭脂之间。从那以后,胭脂再见斩荒的次数屈指可数。看不见他的日子里,胭脂倒也落得清静自在,只要他不再给她惹出是非,他究竟身在何方,对她而言,不过是云烟一般,全然不在意。
在这三年的光阴里,胭脂并非虚度。每日,她都与白矖上神一同进行着康复训练,那训练的过程充满了艰辛,每一次尝试站立都是对意志的考验。然而,她们从未放弃,终于,在这春意盎然、繁花似锦的季节里,胭脂在众人的期盼下,能够勉强站起来了。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希望的曙光。尽管现在她还不能长时间站立,但这一小小的进步,却是无比珍贵的喜事,值得大肆庆祝。白矖的心中满是欢喜,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宫里,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尊主。可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还没等她将喜悦传递回去,意外却如同不速之客般悄然降临。
这日,阿娇正细心地搀扶着胭脂,在院中缓缓尝试从房门前挪向那株枇杷树下。这株枇杷树距房门约有三百至五百米的距离,对寻常人而言,不过几分钟的路程;然而,对于双腿曾受重创、如今仅恢复些许行动能力的胭脂来说,这段距离仿若漫漫长途,每一步都凝聚着她坚韧不拔的毅力。就在这时,斩荒恰巧回到了院中。
阿娇见到斩荒时,恭敬地行了一礼。斩荒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胭脂身上,那眼中的情绪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夜空,晦暗难测。阿娇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揪扯着她的心脏,她直觉斩荒对胭脂怀有恶意,因而执意不肯离去。胭脂深知此刻僵持下去可能会惹出不必要的事端,便轻声安抚阿娇,让她先退下。阿娇刚一转身离开,斩荒脸上的面具仿若瞬间破碎,他带着满眼的不屑打量着胭脂,那眼中满是戏谑,几乎要从眸子里流淌出来一般。
“哟,你的腿这是好了。”
“算是吧,想必要不要多久我的双腿就能恢复如初了。”
“哼,站起来?”
斩荒刻意朝胭脂的方向迈步时,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如实质般压迫而来。胭脂本能地感受到了这份威胁,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然而,她的双腿尚未完全恢复力量,今日站立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身体能够承受的限度。就在她试图维持平衡之际,双腿猛地一软,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正当胭脂伸手撑着地面,想要勉强起身之时,斩荒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他缓缓蹲下身子,用一种仿佛在俯视蝼蚁般的冷漠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轻蔑与疏离。
“斩荒,你想干什么?”
“你当初靠着这双废腿才换来当我正妻的资格,只要你一日顶着二夫人的名头,这双腿就不能站起来,即便它好了我也会——重新废了它!”
随着斩荒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响起两道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啊。”
胭脂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再次传来的骨折声令她眼前一黑。她惊恐地望向斩荒,只见他正冷漠地打了个响指,法力随着动作在空气中流转。这一次,不是意外,而是赤裸裸的伤害。曾经熟悉的容颜此刻变得如此陌生。胭脂咬紧牙关,忍住泪水,却止不住内心的颤抖。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个认知比身体上的伤痛更加令人绝望。
他简直就是个魔鬼!败类!
胭脂双腿被斩荒亲手折断的消息传至老尊主耳中时,老尊主震怒不已,立即将斩荒召回,本欲对他施以重罚。然而,斩荒却一脸漠然,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一切,他淡淡地说:“您尽管罚吧,反正这些伤痛我定会十倍百倍地还给胭脂。”斩家因愧对胭脂才娶她进门,又怎忍心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此重伤?斩荒的话让老尊主的心猛地一揪,陷入了迟疑之中。为了保护胭脂,老尊主最终还是放过了斩荒,只是轻描淡写地训斥了几句,斩荒便大摇大摆地回去了。阿娇看着受伤的胭脂,心中满是委屈与愤懑,想要替胭脂出这口恶气。可胭脂却拦住了她,阿娇不是斩荒的对手,斩荒对她都能下如此狠手,更何况阿娇呢?阿娇若去,无疑是自投罗网,送死而已。况且斩荒是老尊主的亲生儿子,他伤害胭脂最多不过被老尊主骂一顿、罚一顿就了事了,可阿娇要是去刺杀斩荒,那后果不堪设想,胭脂不敢想,也不敢拿阿娇的性命去冒险。
就这样,胭脂再次陷入了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白矖本欲为她医治那条病腿,却被她轻轻拦住了。胭脂苦涩一笑,“我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这腿怕是治不好了,莫要再浪费那些珍贵药材了。还是省下给真正需要的人吧。”话音虽轻,却透着决绝与无奈,似是在说服白矖,又像是在宽慰自己那颗不甘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心。
白矖又怎会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病症无法治愈,分明是即便治好了,斩荒也还是会再次将它弄断。这般循环往复,就像一个无解的困局,每念及此,她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无奈与苦涩。
既然斩府不再需要白矖,她便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宫中。
次日,斩母以宫中烦闷为由,说要胭脂进宫陪她说话解闷。胭脂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最普通的闲聊,便欣然前往,却未曾想这一去竟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入宫后,斩母在茶水中暗下了蒙汗药。毫无防备的胭脂,在饮下那杯茶水后渐渐昏迷过去。此时,斩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愧疚,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她缓缓靠近晕迷的胭脂,开始施展那被先祖列为禁术的三重咒。这三重咒分别是束缚咒、禁锢咒与封印咒。束缚咒可控制中咒者的行动与语言;禁锢咒则更为厉害,它会直接将中咒者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如同行尸走肉般只受施咒者摆布;而这里的封印咒,并非是将人关起来的意思,而是封印人的情感,能让中咒者的所有情感——恨、愤、喜怒、哀乐等都化为对施咒者最深沉的爱意。这三重咒的施展需要施咒者和被施咒者的心头血才能完成。斩母深知这种咒术太过毒辣,但此刻的她实在是被逼无奈。她看着胭脂与斩荒互相折磨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女追男本就只隔层纱,斩母心想只要有人主动在这段感情里迈出一步,就不信挽回不了斩荒的心,哪怕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