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迹了这许久,斩荒这个准新郎却迟迟未曾现身。或许他心存抗拒,故意拖延时间不愿成婚;又或许他根本不在府上,行踪成谜。然而,这些与胭脂而言并无干系,她心中所念,不过是遵从既定的命运,安安稳稳地嫁入斩家。胭脂猛然掀开喜轿的帘子,莲步轻移,从喜轿中走出。依照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新娘在拜堂之前脚是不能沾地的,喜轿到了门口,应由准新郎将新娘抱或背着进入喜堂完成拜堂成亲之礼。若新娘的脚在踏入喜堂前落地,则被视为不吉利之事。胭脂此举,着实让喜婆惊愕不已。喜婆急忙上前,想要劝说胭脂重新坐回喜轿,却被胭脂轻轻抬手示意退下。紧接着,胭脂的一系列举动更是让喜婆觉得所有的规矩都已崩坏。只见胭脂手持喜扇,径直将盖在头上的红盖头掀下,随手丢在一旁的地上。随后,她挺直腰杆,步伐坚定地走进斩府,在距离斩母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下,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一礼之中,有她的坚定,也有对未知命运的坦然接受。
“儿媳拜见母亲。”
今日的胭脂,仿佛与传闻中那个懦弱胆小的狐族公主判若两人,宛如一夜之间换了魂魄。她这般反常的表现,虽勾起了斩荒母亲的好奇心,但被顶撞终究是件令人不悦的事,因此,斩荒娘的脸色依然难看得紧。
“你还没拜堂成亲本夫人可受不起你的礼,再者吉时已过谁让你进来的!”
面对斩荒娘的指责,胭脂径直选择无视。她要嫁给的是斩荒,而非斩荒娘。若斩荒娘善待于她,她自会尊称一声“娘”,恭恭敬敬;可如今斩荒娘对她苛责有加,她又凭什么还要将斩荒娘高高捧起呢?这世间本就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般不公平的对待,她断然不会逆来顺受。
“母亲斩荒呢?”
老尊主的妻子,在族中身份尊贵,乃是高高在上的尊主夫人。老尊主虽曾言退位让贤,可时至今日,合适的时机尚未出现,他依旧是麒麟族的主宰者,而她,自然也依然是尊主夫人。在族中,她的每一句话都应如雷贯耳,无人敢有半分轻视与怠慢。然而今日,她却亲眼目睹了这位狐族长公主竟胆大包天到这般地步!“这狐族的丫头果然够刁蛮任性!”她心中暗想,双眸中闪过一抹惊怒交加的神色。往昔那令人敬畏的身份仿佛在这一刻被公然挑衅,这不仅是对她的不敬,更是对整个家族秩序的挑战。
“你别得寸进尺啊,本夫人可不是你的母亲!”
“尊主赐婚新郎不仅没有去迎亲并在礼堂上也没有看到影子,那儿媳可不可以理解为斩小公子是在抗旨不婚吗!”
当意识到她的改变时,斩母心中的震撼远超预期。曾经熟悉的她如今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这份反差让斩母只觉一阵怒意从心底涌起,逐渐蔓延至全身,令她不由得怒火中烧。
“放肆!”
“就凭你,也敢随意诽谤我儿。”
对与斩母的怒火中烧胭脂却只是淡淡一笑平静而又温和的说道
“媳妇认为还是快快进入喜房这件事与那件事才好快快遮掩过去,尊主哪儿才不会听到什么风声。”
“你是在威胁本夫人吗!”
“母亲冤枉儿媳了。”
面对胭脂那般伶牙俐齿地回击斩母,斩母顿生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恨不得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给这放肆的小辈一记耳光。然而,她是麒麟族尊主夫人,身份使然,她深知自己该有容忍之量,需得大度,不可与这小辈一般见识。斩母身后的嬷嬷是其从娘家带过来之人,堪称斩府的老臣了,对斩母的性格那是再了解不过。眼见此景,为避免在众人面前有损麒麟族颜面,老嬷嬷急忙靠近斩母身旁,以极低的声音,几乎唯有二人能闻,轻声细语地劝慰着。
“二公子至今未归咱们可不能吃了眼前这个亏,先把她收进府,至于以后怎么说,还不得是看您这个婆母嘛。”
斩荒的父亲,老尊主,正是因为对她的爱与信任,才将这件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若她连为儿子操办婚事这样本应顺理成章的事都办得不尽人意,老尊主即便不会在言语上表露出不满,但在心里难免会对她这个母亲的能力产生质疑,觉得她不够称职。前几日,她才因一些琐事与老尊主大吵一架,如今这段微妙的相处时期,更不是她任性而为的时候了。
也许是斩母心中也觉得嬷嬷的话有几分道理,原本腾腾升起的怒火,此刻竟消散了大半。她微微沉吟,随即转过身,对着身后一众手下缓缓开口吩咐道
“来人,把二夫人带进喜房。”
“遵命。”
“谢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