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妾室一入门,便把之前那位带有江湖气的女子气得卧床不起。斩荒趁机将这位江湖女子送到城外的庄子养病,府中就只剩下这第二位妾室与胭脂两位佳人。大婚当日,胭脂便看出,那江湖女子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心里藏不住事儿。可眼前这位截然不同,比之前那位难对付多了,不然也不至于刚进门就把人气得大病一场。
起初,胭脂本没打算与她有过多交集,想着各过各的,相安无事就好。怎奈这女子不是个安分的主,仗着斩荒的宠爱,三番五次上门挑衅。胭脂对此十分厌烦,根本懒得搭理。时间一长,那女子见在胭脂这儿讨不到便宜,便不再前来。
然而,就在她不再上门的第二天清晨,府里的下人在清扫庭院时,竟发现她吊死在树上。此事一出,举府震惊。斩荒立刻命人将那棵树连根拔起,送去城外乱葬岗烧毁,以除晦气。
不知怎的,这件事传了出去,还越传越离谱。到最后,外面竟都传言说是胭脂小肚鸡肠,容不下妾室,暗中使手段害死了夫君的妾室 。
人命关天,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到了斩荒父亲的耳中。斩父表面上不动声色,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明确言论,但背地里却数次委婉地提点胭脂。他告诫胭脂,行事万不可太过决绝,无论做什么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别把后路都给堵死了。
面对斩父的这番告诫,胭脂只是淡然一笑,未作任何回应。毕竟,她自始至终都安分守己,整日在府中深居简出,甚至连府门都难得一迈,又怎会做出那等事呢?对于这些无端的猜忌和暗示,她实在觉得无从说起,也无需辩解。
第二位夫人离世后的次日,斩荒又火急火燎地纳了一房夫人。这一回,婚礼排场之大,远超前两位夫人进门之时。麒麟一族,向来有 “一生一世一双人” 的传统规矩。斩荒在胭脂尚在世时便迎娶妾室,族中众人早已私下议论纷纷。而在短短几个月内,斩荒接连纳了三房妾室,且排场一次比一次奢华铺张,这一下,彻底触碰到了族中长老们的底线。
长老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出面,严词告诫斩荒,务必适可而止,切莫行事太过肆意妄为。可斩荒的性子,本就叛逆,越是被约束,就越要反着来。你不让他娶,他偏要娶,完全把长老们的劝诫当作耳旁风。最终,长老们虽满心不悦,却也拗不过斩荒的坚持,只能眼睁睁看着第三位妾室被风风光光地娶进了门 。
大婚之夜,前院热闹得如同炸开了锅。声声恭喜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斩荒差人前往后宅,请胭脂到前院来受妾室敬茶。阿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胭脂,缓缓行至前院与后院连接的拐弯处。
此地位置颇为巧妙,站在这里,前院的所有景象都能尽收眼底,然而,因天色暗沉,前院里的宾客们却丝毫察觉不到拐弯处有人。胭脂静静地望着前院那一片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竟如死水般平静,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反观阿娇,早已气得满脸通红,双脚不停地跺着地面,嘴里忍不住连连骂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太欺负人了!” 她为自家小姐感到愤愤不平,可胭脂却只是神色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或许是寒冬将至的缘故,今夜的凉风透着一股刺骨的凛冽,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抵人心。胭脂不过在室外待了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觉寒意顺着肌肤丝丝渗入,身体开始发出不适的信号,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 。那咳嗽声在这冷风中显得格外突兀,每一声都像是在与这寒冷的夜进行着无力的抗争。
“夫人,咱回房吧,夜里凉您的腿受不得风寒。”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这个月第三个了。”
“说是陶然乐管的角儿一把黄鹂嗓子叫的婉转,才见了两面儿姑爷就遣了花轿上门要人了。”
“您……不去前院瞧瞧吗?”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都让人唱两回笑话了,这第三回……随他去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中满是疲惫与无奈,像是对过往种种失望透顶,不愿再为这些事费神。
阿娇推着胭脂回到房中,待胭脂洗漱完毕躺上床后,没睡多久,她便感觉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物。起初,胭脂满心都是恐惧,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可当那股熟悉的淡淡兰花香气钻进鼻腔,她原本高悬着、满是恐惧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又令她无比厌恶的脸映入眼帘。只见斩荒身着一袭鲜艳的大红婚服,脸上挂着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笑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
“睡傻了?”
“还当触着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孤魂野鬼压了身。”
“今日我特地请了满座宾客给你搭戏台子陶然乐管第一名角儿都没你排场大,大家都等着看你撒泼呢,你倒一枕黄梁睡得挺香啊。”
秋夜渐凉,寒意悄然渗进屋内。斩荒一边说着话,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将床上的胭脂抱进怀里,让她安稳地坐在自己身前。他深知入秋后夜里寒凉,而胭脂身体向来孱弱,不禁心疼起来。于是,他腾出一只手,迅速将床上的被子拿起,小心翼翼地裹在她身上,把她严严实实地盖住,不放过一丝缝隙,仿佛要用这被子为她筑起抵御寒冷的屏障 。
斩荒伸出手,轻轻捏住胭脂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目光急切地在她双眸中探寻 ,心底暗自期望能捕捉到哪怕一丝别样的情绪,一丝因他今晚举动而生的波澜。可现实却让他落空,胭脂的眼眸平静得如同春日里的一汪深潭,不见丝毫涟漪,澄澈得近乎空洞,没有愤怒,没有哀怨,亦没有他所期待的在意。
“疼。”
“你给我看清楚这身喜服,我还有一洞房花烛美娇娘呢,我不回你也睡的着。”
“二公子执意要去抱你的美娇娘我一个断了腿的残废拦得住吗。”
“拦不拦得住我说了算,但不去拦就是你的不对了。”
“不可理喻。”
“哦~我知道了,你在欲擒故纵对不对,行啊,背后谁给你出谋划策我今晚居然中了你的计,士别三日夫人手段见长啊。”
斩荒说着说着手便不老实了起来,环抱着胭脂的那只手,开始在她的腰腹间缓缓打着圈。指尖的动作轻柔且缓慢,带起一阵微微的痒意。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瞬间让周遭的空气变得黏稠而暧昧。
暖黄的烛火轻轻摇曳,光影在两人身上跳跃,似是在为这份旖旎的氛围添柴加薪。然而,全身心沉浸在这暧昧氛围里的,唯有斩荒一人。
反观胭脂,脸上神色依旧如同一汪无波的湖水,平静得让人难以捉摸。她就那样静静地待在斩荒怀中,对于腰腹间的摩挲,仿若毫无所觉,没有羞涩的红晕,没有迎合的回应,宛如一尊被定格的雕像,对眼前的一切都表现出令人诧异的冷淡 。
“斩荒。”
“嗯。”
“脑子有病早点治。”
“女人,把戏不要玩的太过我不吃欲擒故纵那一套,聪明的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先把你的爪子给我止了,你的手往哪儿摸呢。”
“你不让我碰别的女人那我就只能碰你了。”
“今晚可是我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又不是我的。”
“要不……这身喜服脱了给你穿?”
“瘸子你都不放过,禽兽!”
“爷就好这口怎么着?有本事你弄死我,没本事你就给我……受着。”
斩荒话语未落,趁着胭脂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凑近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恰似蜻蜓在平静湖面轻轻点水,转瞬即逝。他的唇快速地在胭脂的唇上碰了一下,短暂的触碰后,又迅速撤离,仿佛生怕惊扰到她。
“你……!”
胭脂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惹得火冒三丈,满心都是骂人的冲动。可话还在舌尖打转,过度的刺激让她一阵气闷,话未说出口,先是猛烈地咳嗽起来。她用帕子捂住嘴,指缝间,丝丝血迹渗出,触目惊心。
这一幕如一道惊雷,瞬间劈碎了斩荒玩世不恭的伪装。他眼中的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担忧。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声音也因焦急而微微颤抖:“你病了?” 此刻,他全然没了平日的洒脱不羁,只剩对胭脂深深的关切与自责 。
他满脸忧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一般,将胭脂轻轻放置在床上,让她缓缓躺好。紧接着,他快步走到一旁,端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温水。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回到床边,轻轻将胭脂扶起,让她半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一手稳稳托着她的肩背,另一手拿起水杯,缓缓送到她唇边,轻声哄道:“来,慢慢喝,别呛着。” 每一个动作都满含着关切,每一个眼神都透着焦急与心疼。
“斩荒。”
“嗯。”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该怎么啊?”
斩荒被她这么一问,身形猛地一僵,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眶瞬间涌起一层雾气,泪水在里面打转。胭脂身体孱弱,这些日子他一心扑在自己的计划上,接连娶了好几个女人进府。他心里记挂着怕胭脂受刺激,特意把白矖请来为她调养身体。就在两天前的夜里,白矖神色凝重地找到他,告知他胭脂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气若游丝。白矖身为女娲娘娘身旁的护法,因着一则预言,长久留在族里担任医师之职,在这世间,论医术几乎无人能出其右。斩荒心里明白,白矖说自己医术浅薄,哪里是真的如此,分明是对胭脂的状况已无力回天,她已然竭尽全力,却终究还是无法挽救。
想到这些,斩荒满心悲戚,他急忙将头偏向一侧,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生怕被胭脂瞧见自己眼中的泪水。过了片刻,待情绪稍稍稳定,他再次转过头看向胭脂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下,藏着的是无尽的酸涩与哀伤。
“把你大卸八块压在长恩寺下贴上镇灵符从此神魂被困永世不得超生。”
“二十年恨难平还没恨够吗?死了还不让我安生。”
“我这不是怕下辈子你还缠着我嘛,干脆就让你,不要有来生了。”
“那我死了,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