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导演猛打了几圈方向盘,向来平平稳稳的小电子车忽然发力,掉头就跑,后方枪声迭起!
“什么鬼地方啊这是!!!”瑞文被离心力狠狠甩到了一旁,额头撞了一下玻璃,脸上的伤疤一阵火烧火燎。
“欢迎来到新华尔街,这是个持枪合法的地区,人们崇尚自由平等。”导演平静地一踩油门。
“平等的什么?平等地去死?!”瑞文大声吐槽。
怪物警察们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现场。倘若这只是一场与寻常纠纷或歧视偏见相关的枪击事件,他们的行动必然不会这么利索,但这是自由大游行现场,成千上万台摄影机正对着这些吃饱了撑的各种人士和各种主义者们,媒体影响可不容小觑。
待瑞文嘴里叼着冰淇淋蛋筒,惊魂未定地爬回副驾驶座上时,小电子车已经飙出好几条街外了。
“你怎么开的车!!”他大声抱怨道。
“《速度与激情》看多了,飙车自然就学会了。”导演拿了块遮光用的黑布,下车擦起了挡风玻璃。
瑞文摸了摸火辣辣的额头。他稍微有那么点想家了。
“导演,你能看到外面的异常吗?”他摇下车窗,开口确认道。
“什么异常?”导演反问。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到车内,从车里拿出电脑,打开剪好的片段看了起来。
“......我懂你说的异常了。”
“你懂什么了?”瑞文怀疑地挑了挑眉毛。
“这种拍摄技法我很爱用,镜头从嘴巴上升到眉心,或者反过来,起到抽离角色主体或代入角色视角的技巧。不过,这技巧显然不适用于我们眼前这些人的脸孔,相当违和。”导演把他正在看的片段回放了一遍。
“比起自己的判断,我对我的电影制作经验更有信心。从前人类的五官排布肯定不像现在这样杂乱无章。”
“你这......”你这看破问题的方法可真独树一帜,瑞文心想。
与此同时,他在心中庆幸自己不再是唯一一个“不正常”的人了。
前面路口的绿灯亮了,形形色色的畸形人上班族从路口横穿马路,手脚汇成茂密的森林,枝杈交错,嘴巴和耳朵是树叶和树花,眼睛是累累的果实。
路上的行人同时用着两部电话,同时看路和打游戏,轻松地提着从服装店和化妆品店扫来的一大堆精品袋,两颗脑袋同时应付妻子的啰嗦和孩子的哭闹。
他们灵活地使用着身上多出的肢体和器官,不见任何累赘,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一张脸忽然从敞开的车窗外怼了进来!!
瑞文被吓了一大跳,随即却意识到那脸看起来无比正常。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位置都对!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我终于找到正常人了!!!”陌生人兴奋地大叫了起来。
“同伴,你是我的同伴!我找到同伴了!你的思维也是正常的对不对?你也能看见问题对不对!”
警笛的声音由远至近,两名身材魁梧的怪物警察赶到陌生男人身后,用带电警棍给他狠狠地来了两下子,一个反剪制服在地。
“抱歉惊吓到您了,先生。”其中一名黑人警员脸上的几张嘴巴同时开口。
“他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我们被上头允许使用武力对付他们......这样的精神病人最近越来越多了。”
精神病人?他们把“正常人”当精神病人抓起来?
“不!该死,你们这些怪物!我不是疯子,我才是正常人!救救我!”男人在被拖回警车的时候向瑞文大声求救。
“我叫奈德兰,是正常人!救我!拜托来救我出去!!!”
街上的畸形人流纷纷向这边的闹剧投以看热闹的目光。另一名警官用几颗转动的眼珠仔细端详了一下瑞文的绷带脸,没说什么,钻回了警车内。
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驾驶座上,导演点燃了一根薄荷烟,被瑞文毫不留情地掐了。
“别抽了。这附近的精神病院在哪?”
“在我们来的地方,名叫自由街区精神病院。”
“唔,警车能随意进出,但我们一时还去不了......先去巨嘴鸟湾转一圈,然后就回旅馆休息,等游行结束再说。”
自己在博物馆利用“冥想”观察那幅名为《母亲》画作时,曾经看见过映在玻璃画框上的一幅来自过去的画面。他想找到那辆运送画作的卡车经过的道路,进而用“冥想”完整重现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大型卡车不可能就那么随便停在一个地方开舱,那里应该有个比较显眼的停车点,旁边是一条斑马线。”
他记得很清楚,有个怪人曾经从卡车旁边横穿马路。
“只要不表现出异样,控制好情绪,他们就不会把我们当成疯子抓起来,那个奈德兰显然没能控制住。”
他倒不是不能理解对方。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全都成了怪物,没有一定的心理调节能力真的会精神失常。这类无法适应变化的个例进一步说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先让倒霉的奈德兰先生暂时在精神病院里待着吧。希望那里的护工能把他看好点,在我们有空管他之前,别再让他逃到别的地方去了。”瑞文边打算盘,边把甜筒尖尖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
巨嘴鸟湾是一座大型避风港,海岸线笔直,有着一大片碧蓝的海水和金灿灿的沙滩,珊瑚生态多样,冲浪,潜水和玻璃底船是开发商的主要盈利项目。
撇去撑满阳伞的天体泳滩上到处都是裸露上身,乃至不着一丝的“八爪鱼”之外,这地方就像人间天堂。
瑞文出神地欣赏了一会贝壳风铃和装在玻璃罐中售卖的小型热带鱼,抱了几个翠绿的椰青上车,打算带回旅馆给自己的家人们享用。
海滨便利店的老板有着一副倒过来的五官。见是游客,他表现得格外热情。
“欢迎来到新华尔街!”他多拿了包风干甜椰子肉塞进瑞文怀里。
不远处,有个游客用收音机外放玛丽莲.曼森的歌,把身体埋在金色沙堆中,手手脚脚露在外面,看起来活像埋了一堆人。活像八爪鱼的餐厅服务员同时端着好几桌的风味咖喱饭,步伐平稳地走向撑着阳伞的餐桌,怪异却不失和谐的画面让人忍俊不禁。
“就是这里。”
凭借印象,瑞文很快找到了“冥想”画面中所呈现的那个路口,它恰恰位于巨嘴鸟湾监狱的正门前面,斑马线的北面是一道数米高的电网。
导演在路边的杂货店里补充起了车里的咖啡和香烟储备,他自己来到了路边画着白线的暂泊车位边上。有辆小轿车在树影下震来震去,粉色比基尼和男士泳裤晒在车顶,车窗砰砰作响,里面偶尔传出上帝和耶稣的“圣名”。
“......”瑞文识相地换了个位置,揉了揉太阳穴,准备进行“冥想”。
“预知。”他轻车熟路地念诵出了那个属于古老神秘的词汇,空无一人的斑马线上忽地变得熙熙攘攘。
他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将无限重叠的高维视角拆分开来,目光投向了代表4月18日的那一小帧。
“这就是那辆运画的货车。时间是4月18日下午五点,接近晚餐时间......它停下了,司机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将车停靠在了这里,下车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