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花了几天时间评估新华尔街之行的风险,草拟具体行动方案,把能考虑到的因素和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都理了个遍。
主要是,这支出行队伍的人员构成实在太不正经:一个死人,一个“复制体”,一个非法偷渡者,一个赛博幽灵,还有一个谜之导演。
因此,即便有了得到合法签证的方法,这伙人想要离境依旧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不过,在几经评估,资料搜集,谋划,全盘推翻之后,还真给他盘出了一条可行的途径。
那就是绕开大洋市,从正南面的特区出发。碍于历史遗留因素,特区和花都的身份数据库并不共通,被抓包的可能性会大大减少。
正好,趁机探索一下这片从没去过的未知地带,瑞文心想道。
自然,他不会告知“菠萝思乐冰”自己的“朋友”们在哪一天出发,而出入境记录他会拜托林心黑进系统修改。
车行服务站比行人安检更好蒙混过关,因此他准备让导演开车过去,届时只需要备好签证,回答行政人员的一系列问题就好。
在行程定下当天,瑞文买来喷漆,无视当事人的沉默抗议,给导演的小电子车重新喷了个颜色,清空杂物。又接连黑了几个线上系统,完成了登记手续,买好了船票。
这次出行他打算把所有人都带上,主要是不放心让任何一号人落单。
“梅乐斯,刚好你发了工资,向邝太太请掉你的年假,就说申请到了补贴,去做面部修复手术了。”
瑞文打算趁这个绝佳机会让梅乐斯“重新做人”。一趟远行回来,他就能够摘下口罩,以新面目示人了。
“问题是我自己怎么办?”
导演和梅乐斯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他自己和卡梅隆都是绝不应出现在大庭广众下的人。
为此,瑞文简单粗暴地决定,对自己的脸下刀子。
“让导演和梅乐斯两个正常人为我们做担保。有了合法签证,再伪造一纸医院证明,应该就不是问题了。”
瑞文拿着刮胡刀片,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照了半天,思索着该如何动刀。
“啧,管他呢!”他闭眼皱眉,把心一横,在自己的鼻梁上果断地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又是一道。
“嘶!!!”
刀片割开皮肤的声音像裁纸,疼痛总是慢上流血一拍。
瑞文用药水胶布和绷带缠上伤口,贴住自己的右眼,自我感觉还过得去。
一到对岸,他就立马把脸给复原。一来二去,两边的人都没法准确定位自己。
“电话卡备齐,旅店订好,也换了足够的现金......”深夜,他在电脑中一一点好了事务清单,感觉准备工作比出门本身还要累得多。
“好了,出发!”
5月19日,四人钻进喷成黑白双色的小电子车里,开着车载音乐,突突地越过大桥,驶向南部的特区关卡。
事情无比顺利。在交出列印的签证身份书后,一行人成功通过了数据库核对,离开花都边境,开上了特区高速公路。
“心,能连上这边的网络吗?待会就拜托你对路面监控做做手脚咯,呸。”瑞文吐掉被刮进嘴里的头发,对着窗外的劲风和电灯杆再三嘱咐道。
天气不是很好,远处的海面上积聚着大片大片的乌云。
“导演,下个出口下高速,船开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我想在特区转转。”他的目光掠过车后座里的梅乐斯和卡梅隆,朝另一边的车窗看去。
窗外,是一坨巨大铁块般的灰黑色建筑。
............
“这地方到底是干嘛用的?”
在特区转了一圈,瑞文对这座城市的布局相当不解。
城市的边缘地带是正常的居民区,商业区,写字楼区,城郊区被包裹在市区的内部,而再往里走是一片荒芜。
特区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城中央那坨巨大的铁块型建筑构造的。
“那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连白塔都见识过了,但那玩意闻所未闻啊!”瑞文打开手机引擎搜索,最后查出那大铁块是个发电站。
“梦境世界的发电站长这样?这么说来,整个远东区的能源核心就在这?这看起来也不像个核电厂,他们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发电的?”
就像一个久梦不醒的人必然会饿死渴死一样,能量是不可能无中生有的。就算这个世界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维系这一切假象的能量供应源也必然是真实的。
“这座城市被称作特区,独立自治,估计也是基于对能源核心的保护和重视。”
登船时间快要到了。瑞文暂时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回到了车里。小电子车一路开到了码头,几人下车检票,由导演一人把车开上大型渡轮的舶运仓。那是艘名为“天星号”的滚装船,船舱内已经停了几百辆四人至八人私家车。汽车的主人们坐另一艘客轮,它的名字是“陨星号”。
“上岸后,把多余的记录一清,就没人知道我们来过了。”
海平面上静悄悄的,吞船的怪物藏在水底,没有出现。
自己待会也要被那玩意吞进肚子里,然后在目的地吐出来。
瑞文一边思索,一边和其他过境的观光客们一同在甲板上留连。不同区域间的旅游业之发达稍稍超乎了他的想象,在其他旅客眼中,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出行游玩,或者跨境出差。
“爱西”趴在栏杆边上瞧着他,脸上依旧是那灿烂的笑容。瑞文不忍心划花小姑娘的脸,最后抱回来一堆化妆品往对方脸上招呼。他现在几乎认不出对方原本的样貌。
导演抱着便携摄影机,在乌云和甲板间左拍右拍,有时镜头挪向他这边,他会敷衍地比个剪刀手。
梅乐斯缩在靠近船舱的地方,不敢看外面,仿佛浪涛之下藏着让人难以启齿的不安回忆。
呜!!!
渡轮离港。特区码头和陆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平面。
海水逐渐由蓝变黑,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了下来。
船务人员的广播从船舱内传了出来:
“各位乘客,由于天雨关系,甲板湿滑,船身较为颠簸。为免意外发生,请有序进入船舱内部,谢谢合作!”
“梅乐斯,你带着爱西先下去。”瑞文拍了拍小伙子。
“卡梅隆,待会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好好躲在你的躯壳里,别暴露你自己。”
“爱西”从影子里悄悄伸出一条腕足的尖端,晃了两下。
瑞文欠身退到旅客队列的最后面,摸出手机。明明还是白天,天空却已经黑得像夜晚,船务人员在广播中以雨势逐渐扩大解释这有些不可思议的“自然现象”。
可就在他想打开“扳机”一探究竟的时候,从船舱另一侧走出的船长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金发蓝眼的魁梧中年人,留着夸张茂密的金色大胡子,一双没什么善意的吊梢眼挂在毛孔粗大的鹰钩鼻上方。
问题在于,上述这些部分是这名船长仅剩的接近于人类的特征。
他的手臂自手肘处分成了两条小臂,就像开叉的树枝或螃蟹的蟹钳一般!裤子的两条裤管合并在了一起,从下方伸出的腿遍布腿毛,一条条纠缠在一起,脚尖踢着脚跟。雨点中,他看起来就像一条站立的人形章鱼!
一半以上的乘客都看见了这位船长,个别向他问好或挥手致意。船长灵活熟练地迈动他的不知多少条腿,以比常人更快更稳的步伐走向驾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