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个猜想并非空穴来风。相反,它恰恰能解释一些关键的谜团。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当初在他耳边低语的“上位存在”是谁。这所谓的“上位存在”瑞文刚才也碰到过一次,在卡尔的办公室前,正是祂为自己念完了“夜风之护”。
假设只有“瑞文”知道自己所创造的异咒,那么能够将它们准确传递给自己的,应该也只有“瑞文”。
他目前还没发现梦中的躯体有直接干涉现实的能力,更不像拥有其他大能的样子。
而异咒的本质就是以上位存在的启示为通道,借用上位存在的威能。正因如此,后世自主创造的无派系异咒才需要材料辅助,填补这一空缺。
如果异咒的创造者和上位存在本为一体,那事情就完全说得通了!
可,“你不是神”,这似乎又与奥法守秘人的守则相悖。
最后,瑞文决定把这件事也稍微搁置。自己将来得学着收敛自己,融入体面人的社会。营业模式只是其中一方面,还得包括揍人模式。
“捷特,你这里不会刚好有0.38子弹吧?借我点。”他用一种斯文败类的口吻抬头问道,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剩下的那块手帕仔细折好塞进胸袋。
“啊!啊......”他开始小声念了起来。
“有,在那边的抽屉里。要来点辣肉肠热狗包吗?”捷特坐在对面吃着小桶装奶油爆谷:“顺便,我八卦一下,之前侦探圈子里有个不知名的电话狂魔,一个劲打电话推销一件古怪的遗产,不会是你吧?”
“......”
“还真是你啊!最后是不是卖出去了?感觉你眼里对金钱的渴望减弱了不少。”捷特扯了扯耳边的“触须耳环。”
“......是。老实说现在和你们合作,主要也不是图什么赏金了。”瑞文的左手在空中晃来晃去,摆弄手指,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把五颗子弹握在右手手心里,等待晨昏。
“滴!滴!”捷特又学起两天前的治安官来:“我们倒真不是为了赏金,主要是想找机会接触侦探公司。我想你也知道,奥贝伦侦探公司并不是一栋座落在城里的大楼或建筑。除非它自己''出现'',否则谁都进不去。”
“也许和梦者之屋的原理差不多。”瑞文擦掉眼角的血珠,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抽离感,随着外面的烈日逐渐上升,他体内有什么令人不快的东西随之被吸走了,也许是施展异咒积攒的“诅咒”。
正午结束了,电台随即开始晨昏一点整的播报。瑞文、捷特和洛克茜同时低下头,拨弄表盘右侧一块很小的簧片,让时针弹回起点,分针和秒针随即开始走动。
如果错过了一点整的播报,也可以和别人对表,通过表盘上方的旋钮微调时间。
瑞文并不急于给五响左轮上弹,接过洛克茜递来的辣肉肠热狗包咬了一口,然后对上了捷特幸灾乐祸的目光。
好......辣!
“哈哈哈!老兄,我忘了提醒你,如果你不提醒洛克茜不放辣,她肯定照着自己的口味来。”
洛克茜平静地把辣酱瓶放回了橱柜里。瑞文只感觉喉咙像着火了,一千只炎精挤在里面开酒精派对。
晨昏三点,鲍尔斯教授准时造访了捷特侦探事务所。瑞文本来还有些担心“永恒”的余波,目前看来是没什么事。五人同时在场,除非“永恒”能同时让所有人陷入幻觉,否则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瑞文喝了两大杯水,才勉强让舌头停止抽搐。
“鲍尔斯教授,在麻烦您去阁楼里看看两名‘病人’之前,请问您知道一个名为‘灰衣天使’的组织吗?”
“知道。他们是遗产疗法的先驱派,在过去的二十余年内一直致力于开发白色和绿色遗产的医学价值,但令人诟病的一点是,他们一旦开发出相应的疗法,就会立刻开始大范围垄断对应的遗产素材,几年前的''人面鼠牙齿''事件就是如此。”
“恕我打断一下,人面鼠牙齿是否就是制造‘镇静的智者’所需的生物素材?”瑞文记得这种素材不怎么需要加工,只需要打磨一下冠部,让形状更接近人类臼齿,在加工成本上的价值被压得很低。
“一点不错。当年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这个消息,也许这正是你有点印象的原因。在那之前,从未有一种素材被垄断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侦探公司不得不禁止了这种素材的流通,并和祖格森林里的人面鼠族群签订和平协议,提供各种资源补偿,以避免和一群老鼠开战。”
这什么新概念商业战争,怪不得尼莫和赫伯特医生人手一颗“镇静的智者”。
“很显然,最近这个组织又开始把目光投向线虫了。”瑞文用手背支着下巴,平静地说道:“我希望待会您能和我更详细地讲讲这个组织,您曾经的学生莫尼很有可能就在其中,还有他的叔叔赫伯特医生。”
“只要他们还是活人,我就有办法‘治’他们。”鲍尔斯教授口中的“治”显然包括了两种意思。
瑞文把右手伸向阁楼,作出“请”的动作。脑海里默默整理好了这起案件中现有关系人的身份和大致样貌。他有预感,在自己办完这起案件,再次入梦的时候,梦里也会发生一起性质差不多的犯罪事件。
到时候,他瑞文所提供的证据,也许能够成为破案的重要线索。
“捷特,我还要多点子弹。教授,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
晨昏十一点,血河东码头附近。
瑞文是真受不了这味道,一路上死死捂着鼻子。红黑色的河水平静而粘稠地流淌着,偶尔冒出大泡,数条黑影在河心缓慢地游弋,河边有几座巨大的石质平台,也不知道是供人垂钓还是拿来干什么的,鉴于没有护栏,也有可能是用来“喂鱼”的。
码头是露天的,不大,渔船正在陆续回港,渔民平安归来不是最重要的,船才是,每艘船的外壳都涂了好几层不同的防护涂层、加固、防腐蚀、防触手、防异物寄生,成本很高,大多是出租的。
就算船上的所有渔民皆因意外丧生,只要船还飘在血河上,码头就会派人不惜代价拖回来,据说还会偶尔在侦探公司发布拖船悬赏,赏金在1500到3000烈洋左右,通常是整支船队出行,结果都回不来了的时候。
最为珍贵的一种船只被称作“活船”,通常会自己回港,但也会偶尔发脾气挣断锚链离家出走。
“我喜欢男人身上新鲜的汗水味,这是他们年轻活跃的证明,但在室内闷出来的不行,我管那些叫死汗。”凯夏在瑞文脑海中轻松地说道。
“可惜,我更想当个室内工作者。”等将来有了空调和冰块,自己肯定更不想出门了。
“天越来越热了。老兄,你搞到了一件什么样的防晒伤遗产?”捷特在瑞文身旁问道。
“还不确定,但它可能会把你烤死。待会离我远点。”洛克茜应该没事。瑞文担心捷特待在自己身边,会把自己身上分隔出的热量也给吸收掉,缩短“刍狗的忠诚”的使用寿命。
况且,待会的计划,他得一个人来实施。
“好吧,祝你计划成功。计划理论上是可行的,如果实施人不是个准拜日教徒的话。”捷特询问。
“你们等着看好了。”瑞文说完,转头默念起异咒,把前缀给念完,猫在火松树后继续蹲守。
“你简直就像那些往脑子里塞两件‘流氓的低语’的疯子。”捷特嘟囔道。
“凯夏,计划你也清楚了,待会给我好好干你的。”瑞文在心中叮嘱道。
“那是当然。我可是个乖女孩,只要救星你肯对我好。”
晨昏十二点半,最后一船渔夫登岸,将血淋淋的渔获拖上来,朝着码头仓库走去,他们将在那里度过正午。有两个人少了一只胳膊,鲜血淋漓,瑞文猜测是被网里那条巨大的黑鳗咬掉的。
天空逐渐转为赤红,地面上的水汽开始蒸发。血河表面冒出了接二连三的大泡,黑影全都游回了河底。瑞文小声地念完了“夜风之护”的剩余部分,让自空无中吹出的风给自己披上丝网,上面立刻流动起了丝丝流光。
“酷!”躲在另一边的捷特竖起大拇指。瑞文默默地后退了几步,远离火松树,他可不想让那两个黑衣人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无故自燃。
洛克茜默不作声地变为了虚影,飘到了较高处。所有没有防晒伤手段的人都被留在了捷特侦探事务所,洛克茜还给他们留了一大堆辣肉肠热狗,辣的和不辣的都有。
瑞文手上的表停了,一片炽红之中,他看见当初在咖啡馆遇见的一名黑衣人绕过仓库,朝这边走来,穿的还是一模一样的衣服。从身高判断,这应该是那名接过“没有答案的答案书”的人,比较年轻。
那名黑衣人光着脚,提着鞋子,看起来就像是沙漠上的蜥蜴,步伐十分滑稽。
这人先来了一步,天助我也。
“啊!啊!以乌鸦的名义......”瑞文在兴奋中念诵起了异咒。五响左轮被他握在了右手中,他的左手上,缠绕着几条从赫伯特医生手上薅下来的红色线虫。
黑衣人已经接近码头,却突然停了下来,警觉地四处张望。一只浑身雪白的宝石兔从附近的草丛里蹦了出来,全然不怕烈日的炙烤,红宝石般明亮的双眼闪烁了一下,又朝另一处草丛蹦去。
看来,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下一秒钟,他的左眼突然一黑,鲜血飞溅,重重地栽倒在了地面。
数分钟过去,草丛里的宝石兔又跑了出来,耳朵动了动,跳到倒地的黑衣人身边,伸出变色龙般细长的舌头,开始舔舐地面的血液。
那黑衣人却突然抽搐了起来,摇晃着身体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把脸上的血液擦干净,中弹的左眼已然恢复如初。
他的左眼球下方延展出了十条肉眼无法捕捉的丝线,连接到了瑞文跃动的十指上。
此刻,属于瑞文的“线虫木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