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蒋平和倪继祖在赛仙庄的一家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又打听到了不少事情,然后二人按照店老板指示的方向,来到了庄子东南角,庄主家的宅院外面。只见从外表看确实是个普通的庄园,只是门口大了一些,而且门房外面还站了七八个彪形大汉,门口外面一棵树都没有,蒋平知道这是害怕有人藏在树里面以便趁着黑夜进去。
二人围着庄园想绕一圈,却发现前面走不过去了,原来庄园和庄兵驻扎的营盘修在一起了,要想过去得绕一个大圈。蒋平就知道这个赛仙庄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庄子,这里面很有可能也窝藏贼寇。
离开了庄主家之后二人又前往酒厂,到了庄北,只见一辆又一辆的马车来来往往,马车经过身边的时候都能闻到酒的香气。二人再想往前走,只见这里也有庄兵把守,看样子没有路引根本过不去,所以二人只能又掉头回走。最终只能是走到湖边才能远远看到酒厂的侧面。
蒋平闭上眼睛在头脑里把赛仙庄的地图画了一下。然后跟倪继祖说咱们先回去跟包大人汇报吧,二人这才又回到了庄中,到了庄口找了一辆马车回到了陈州城。这一行虽然收获还是挺多的,但是蒋平却非常不满意,首先就是没想到倪继祖竟然也被美色吸引,看来这孩子以后还要好好的磨练定力。二就是没进去庄主家没进去酒厂,不知道他们到底在酒里下了什么药才能让人喝完之后就欲仙欲醉。这要是展昭或者白玉堂在就好了,今天晚上就能把秘密全都解开,可惜自己武功不行,只能望洋兴叹。
二人回到了馆驿,此时包大人也在叹气。原来包大人今天一边查看账目一边想起来了庞吉那天在金殿上说的那句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现在看陈州的账目,清清楚楚,而且治理有方,按照蒋完的政绩,要不是出现了转运仓的大火,他完全可以升职到开封工作,前程大好。可是自己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们在背地里不知道都干了多少坏事,最简单的就是那些打着新米的名义卖的劣米,要不是有蒋完在背后做靠山,没有人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干。更何况还有监守自盗烧毁转运仓这件事了。可是自己现在全都是猜测和推理,没有一丁点真凭实据。只能指望蒋平他们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了。
包大人现在越来越明白庞吉举荐自己担任钦差前来陈州的目的了,他就是要借自己的嘴说出来蒋完是清白的。因为庞吉也知道,如果派自己人或者别人前来调查,无论结果如何,包大人和文首相都不会相信的,都要再进行调查,所以还不如直接就让包大人前来,同时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让包大人发现不了如何漏洞,这样只要包大人说出来蒋完是清白的,那么朝野上下也就在也没有人会怀疑了。
真是高明的计划啊!包大人心想,除了庞吉之外恐怕没有人有这样的城府。看来他们早就在陈州布了一个局等着我来呢。不用问,让公孙策和展昭和我分开,斩断我的左膀右臂这肯定也是他们事先安排好了的。不过为今之计还是要想办法找到缺口破掉这个局,只是要从何下手呢?这时候包兴又带人进来了:“报告大人,陈州布政使派人又送来了一批账本,请大人过目。”
“放在那里吧。”包大人指着桌案说道。那上面已经放满了各种账本和名册了。
包兴让人把本册放下,然后就带人出门,随手又关上了房门。
包大人随手拿起来一本账目翻看,还都是老样子,完美无疑。包大人心烦,又随便翻了几本,终于在最中间的一本里面看到有一页纸上被窝了一个角。包大人随手翻到窝角的那一页,心想这些书吏也太马虎了,纸张窝角了都没有发现。把折角履平之后,包大人无意中看到了这张纸上面的记录,心里一下子就抖了一下。“嗯?”包大人看着这条记录,只见上面写着去年尚宏商行受陈州知府的委托运了二十担盐给江南灾区。
包大人仔细回忆这件事情。去年江南地区的梅雨季节来的早而且雨量特别的大,很多地方都受了灾,农田被淹房屋被毁,老百姓都生活在泽国。不仅没法向朝廷供应粮食,还需要朝廷从各地调粮前去救灾。当时陈州转运仓也奉命向江南运送了不少粮食,这个包大人是知道的。可是当时江南缺少的是粮食又不缺盐,他们委托尚宏运送盐干什么?有那个运力运二十担粮米过去不好么?
关于这个尚宏商行,包大人也是知道的,这个就是庞煜专门为了给皇宫采购货品而开设的,取“感念圣上洪恩”之意。这群人啊,真本事没多少,反倒总是在这些地方总能冒出来很多溜须拍马的鬼点子。这次包大人前来最关注的就是尚宏商行,一直在准备从这家商行的往来账目上发现什么问题,可惜目前为止全都落空了,唯独今天这一页窝角的陈州府衙的账本里发现了一丝端倪。
包大人又仔细查看了其它几本账册,再也没有看到关于尚宏的可疑记录,但是却发现在去年那一段时间有不少陈州的商户都打着救灾的名义从转运仓里提取过食言。包大人就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包兴!”包大人喊了一声。本来他习惯性的想问公孙策,结果一回头却想起来公孙策不在自己身边,只好喊来另外一个常年跟随自己的人。
包兴就站在包大人房间外面,随时准备伺候,现在听包大人喊他就赶紧进来,随手关好房门,问道:“大人有什么需要?”
包大人没有说话,而是示意包兴过来。包兴走到了他的跟前,包大人指了指账本上的窝角和尚宏的记录。包兴跟随包大人这么多年,那也是聪明人,看出来包大人是觉得这一页不对劲了,但是他一时也没有想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包兴,你还记得去年开封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包大人问道。
“那可多了。小的想想啊。”包兴一边转着眼珠一边回忆,“别的不说,去年包大人你在开封也搞了一次突击查税,尤其是重点查盐税和盐池,你忘了么?”
包大人一听这句话突然想起来了,原来去年他听都察院说有不少盐商虚发盐引,很多人拿着盐引来盐池提盐,却只能光拿着凭证却提不出来盐。这事当时闹的很大,已经影响到了向北方和西北运送物资了,所以朝廷震怒,当时包大人也在开封城里搞了一次大清查,除了查盐税之外还要查盐池,看看究竟有哪些盐商明明没有那么多存货,却滥发凭据,扰乱市场,当时抓了不少人罚了不少钱。但是对于盐帮帮主尹燕飞却没有什么影响,他家的盐池一直都是满的,虽然一开始也有人告他说他也虚开盐引,但是经过包大人查看盐池之后,发现盐池里有的是存货之后,就没有继续追查。后来他把欠那些人的盐都给补上了之后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陈州又发现了一起陈年旧事。包大人指了指上面的日期,包兴点了点头:“没错,包大人,去年就是这个时候查的盐商。嘿!没想到他们作假都做到朝廷的转运仓上来了。”
包大人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开封盐帮竟然也能和陈州扯上关系,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自己要怎么抽丝剥茧的把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呢?虽然现在有很多表面现象,但是都不是实证,最多也就是训斥他们办事疏忽,根本无法对他们定罪。“包兴,你告诉人,把这段时间从转运仓提过盐和其它物资的商户都好好查一查,记得让开封府的人来查,不要用户部那些人。”包大人吩咐道。
“小人明白。”包兴赶紧下去办理。
就在这时候蒋平和倪继祖回来了。包大人赶紧让他们进屋坐下,让人端上茶来,让他们休息一会再说话。蒋平哪里歇得住啊?就跟包大人把今天见到的听到的都说了一遍,不过他并没有说倪继祖在茶楼被美色吸引,差点误了大事,只是把他们见到的和从赛仙庄小饭馆老板那里听到的都说了一遍。蒋平边说还要过纸笔,凭借记忆画了一张赛仙庄的地图,把里面那几条街全是赛西施的买卖,哪些地方都是普通村民老百姓住的,赛西施的宅院在什么地方有多大,酒厂在哪里岗哨情况如何全都画了下来。因为蒋平知道这个赛仙庄早晚得出兵平定,现在能得到的消息越多越好。倪继祖在旁边看着蒋平画的也非常佩服他的记忆力。
包大人听说他们看到了那天出城迎接自己的陈州官员赶紧问他们是否被发现,蒋平连忙否认:“包大人放心,我们都穿着便装,而且离的老远看到的,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就是可惜那天蒋知府没有跟我们介绍他身边那些人都是些什么官,我们只是知道那些人脸熟,但具体是谁也不知道。只是这些人没到中午就去喝酒,不到晚上就匆匆坐着马车前去赛仙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官。包大人今天查账有什么收获么?”蒋平跟包大人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包大人就把刚才发现的关于食盐的疑点说了一遍,然后又指着桌案上的账册说道:“你们看那些,都是陈州布政使刚刚送来的最新的缴税记录。我昨天说的商队太多,可是客店税收太少的漏洞看来他们也发现了,今天送来的就是补缴税款的账册,还告诉本府他们实行的是跨年征税。就是年底用钱的时候允许那些商家缓交税款,只要明年年初的时候补齐就行,这样做只能算是钻空子,也不违规也不违法,本府还是奈他们不得。”
“看来这些人背后也有高人指点啊。那么包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蒋平问道。
“本府已经想好了,既然我们是为了粮食来的,那么我们明天就通过粮食下手。蒋掌吏,你明天一大早就去找陈州粮政使,让他带着手下的功曹全都来馆驿见本府,本府要跟他们聊聊粮食的事情。”包大人说。
“为什么不今晚就通知他们,让他们睡不好觉,看他们还敢荒废政务去花天酒地。”倪继祖说道。
包大人看着他笑而不语,蒋平在一边说道:“倪先生还是太年轻了,今晚告诉他们,这不是给他们提前对口风串供的时间了么?”
倪继祖这才明白原来还是自己太幼稚了,惭愧的低下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蒋平就带着赵虎一起去陈州粮政司,找到粮政使秦天,说包大人要见他和粮政司的所有功曹,让他们立刻跟自己赶回馆驿。此时秦天好像刚睡醒,眼睛还没睁开呢,一听这话吓得立刻就清醒了,赶紧召集所有功曹,可是他手下的功曹看起来比他还能睡,一共六个功曹,就来了四个,另外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去赛仙庄当神仙了,到了辰时还没见踪影。蒋平的脸就落下来了,说道:“不等了!你们见到那两个功曹之后让他们自己去馆驿找包大人报道!”然后就带着秦天和其他四个人一起赶回了馆驿。
到了馆驿之后,张龙早就按照包大人的要求,准备了七个房间,让秦天和另外几个功曹每人一间,单独等待包大人召见。秦天进了房间之后急得满头大汗,祈祷能度过这一关。可是这包大人怎么把自己找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秦天在屋里端着茶杯,想喝口水稳定一下心神,却手抖如筛糠,怎么也拿不稳杯子。所以就只能把茶杯先放下,过了一会坐的又无聊就又端起来茶杯,但是手依然在抖,所以还得放下,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房门打开了,蒋平进来了。
“秦大人,包大人有请!”蒋平对秦天说道。其实包大人刚才就是在故意晾着他们,故意让他们心浮气躁,等到他们精神已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再把他们找过去问话。
秦天跟着蒋平,颤颤巍巍的来到了包大人的房间,蒋平开门让秦天进去,然后转身出去把房门关好。秦天只见包大人正坐在桌案后面查看账目,赶紧跪地磕头:“下官陈州粮政使秦天拜见包大人!”
“秦大人,起来说话吧。”包大人连眼皮都没有抬,对他说道。
秦天站了起来,包大人没让自己坐下,自己也不敢坐,只能在那里站着。
“秦大人,你担任陈州粮政使多少年了?”包大人又看了一会账目,然后才问话。
“回包大人,下官担任粮政使已经快五年了。”秦天回答。
“哦!这么长时间了。那么本府问你,这五年来你有没有监守自盗买空卖空啊?”包大人说话也不留情。
秦天听完这句话吓得赶紧又跪下了:“回包大人,下官这五年来虽然不敢自夸鞠躬尽瘁,但是也是尽心尽力,根本不敢有半点懈怠,更不敢干违法犯罪之事,请包大人明察!”
“既然如此那么本府问你,你们陈州粮仓从转运仓借粮,每次都是借少还多,这是何缘故啊?”包大人指着账本说。
“回包大人,是这么回事。因为陈州附近盛产小麦,没有大米。但是转运仓的粮食大米居多,因为大米易于保存,并且可以直接食用。而面粉都是粉状,运输储存损耗太大,所以粮仓里存的都是没有研磨的小麦。但是小麦却需要运送到前线之后再次进行研磨,需要工序复杂,所以前线不需要那么多小麦而是只需要大米。但是我们陈州并没有大米,而且赶上丰收的时候,小麦价格还便宜,如果按照借一还一来算的话,转运仓会吃亏的。所以朝廷要求我们只能有一小部分借粮可以用小麦抵扣大米,其余的必须换成大米归还。所以我们的账本里虽然显示是归还给转运仓大量的小麦,但实际上我们是把这些小麦卖掉,换成大米归还给转运仓。因为我们当地小麦便宜大米贵,所以我们每次都要卖掉很多小麦才能换成足够多的大米。这个不是借少还多,完全是因为小麦和大米两种粮食的价格不同的原因。”秦天说道。
“你先起来吧。”包大人看秦天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之后又继续问道:“本府看你在转运仓大火之前刚刚归还了一大批小麦,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说转运仓只要大米不要小麦么?”
“回大人,是这样。这一批小麦其实不完全是归还我们陈州粮仓从转运仓的借粮。这些里有一部分是我们从转运仓里换回来的大米,因为我们陈州市场上最近大米稀少价格上升,所以我们换了一些大米投放市场以稳定米价。另一部分小麦是由于我们自己的仓库都已经装满了,我们陈州托皇帝陛下的鸿福,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所以仓库暂时装不下那么多的粮食,所以就借用转运仓的粮库暂时存放。等我们自己的仓库有空间的时候我们还会运回来的。”秦天说道。
这时候外面蒋平敲门:“包大人,刚才粮政司两个没上班的功曹也来馆驿报道了。属下也已经安排他们在客房里等待包大人的传召。”
“嗯!”包大人说了一声:“本府知道了。”蒋平下去,包大人又对秦天说道:“秦大人的下属都够辛苦的,这两位功曹不知道昨晚又为什么工作呕心沥血,以至于快到中午才来上班呢?”
秦天一听这话又跪下了:“启禀包大人,是下官治理无方,下官回去之后就重重的责罚他们。”
“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府还想见见粮政司其他的功曹,看看他们是不是也像秦大人这样尽心值守。”包大人一看问秦天的所有问题他都对答如流,知道他事先已经做了准备,从他嘴里看来是套不出来什么话了,就想试试另外的几个人。
秦天战战兢兢的跟着蒋平回到了功曹自己休息的房间,然后蒋平又叫了一名功曹去跟包大人回话。可能这些人都早有准备,这几个功曹回答包大人问题的时候都只说自己管辖范围内的那些事情,别的事情要不然是一概不知道,要不然就是推给上级说是粮政使和知府交待的,他们奉命行事,包大人没问出来什么,就让蒋平带着他们都回去休息,然后看了看名单里的最后一个人:章德。包大人心想我倒要看看这个被章庆称为胆小如鼠的人能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