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红柳的出现却让聚贤广场又热闹了一回,原因无他,因为红柳一夜之间突然就变漂亮了,又因前两日发生的事情,红柳的镇定与从容,让学生们对红柳的看法,变了一些,最起码的,她们觉得她能够配得上慕鼓了。但今天,却是因为红柳的一头白发,太过引人注目。
由此一闹,红柳便知晓,柳烟烟一定是凶多吉少了,因为她打不通她的电话,就连欧阳千里也失去了踪迹。
叶轻船带她去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于是她看到了她的灵堂。
当她看到照片上她略带羞涩的笑颜,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死了。
柳烟烟真的死了。
她那么好,那么善良,那么年轻,就因为多陪了自己半天,就赔掉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她是真的死了。
她离开她了,不要她了。
还好,她也不行了,她可以下去陪她,她们两个一起,倒也不至于孤单。下辈子,兴许还可以做好姐妹。
以前总觉得下辈子还远,这不,眨眼功夫就到了。
又过了四日,简单的葬礼算是结束了。
旷野之上,多了一座新坟。
欧阳千里在坟前坐了三天三夜。
他说了许多一直想说,但却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话,他以前总是担心,一辈子的时间不够长,因为有缘得了莲落前辈的一滴本命精血,他便知道,自己或许已经走近了那个世界,他或许会拥有像叶轻船那样的寿命,那么,区区百年的时间,太少了,那个时候他还活着,她已经老了,到那时,便是生死离别,他该如何?
然而,那毕竟是百年之后的问题,如今考虑依然略早,到得那时,再说吧。然而,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还在忙工作,忙许多人生中非忙不可的事情,他的烟烟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离他而去了。
三日后,他将她送如了轮回。
他知道,她算是永远的离开他了,迎接她的,将是重生。她会拥有新的生活,会忘记他,忘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他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他无法干涉幽冥之轮回,就是跟幽冥司打个招呼,拜托人家多照顾一些柳烟烟,他都做不到。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人生总有一别,聚散苦匆匆。
叶轻船安慰他:“有缘总会再见面。”
欧阳千里恍若未闻。
自此以后,欧阳千里沉默了好些日子,慕鼓也沉默了好些日子,叶轻船也沉默了好些日子。
叶轻船这些日子很沉默,他便是静静的陪着红柳,哪儿也不去,酒吧也不去了,学校也不去了,他有很多很多的钱,便陪着红柳到处游玩吧,这是此刻他能够给她的,唯一。
这些时日,红柳过的倒是安心,叶轻船就在身边,她想,便是最后的日子了,让他陪陪也好,她就占他些时间,以后,他便是莲霜的了,与她无关了。
这是斩魂后,她给莲霜的承诺,百年之后,她愿与她融魂,还一个完整的她。
然而,这一天却是如此之近,来的如此之急,都来不及准备。
……也好。
两人就像新婚小夫妻出来度蜜月一样,过的其实蛮开心,只是红柳那一头白发太过引人注目,有人会好奇,有人会厌恶,只道小姑娘故意染了白发,为了吸引人眼球,倒是她那男朋友又帅又成熟,怎会看上这样的小女生?
既知命不久矣,红柳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她自己也不大在意自己的白发,权当自己是个耍杂技的,且让观众乐一乐吧。
叶轻船心里却乐不起来,他只要一看到她的白发,他的心里就痛的要命,他刚刚封印了莲霜,如今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离自己而去,他不知道那滴光兽之血能拖延多少日子,但见红柳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就心急如焚。
莲霜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斩魂,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留下一缕凡脉,这才几日,便也要离开他。
这些天,他也曾偷偷见过见过云泽,指望云泽神医妙手,能多挽留她一些时日,但其实他是知道的,云泽也没有办法。
某一日醒来,他突然发现红柳不见了,他吃了一惊,急忙出去找,却发现她就站在山巅,看着早晨的日头愈来愈高,朝霞洒遍世界,将她包围。
他知道她不是在看日出。
“你想跳下去?”
他心惊胆战。
“不,江山如此秀丽,我只是想多看一眼。”她笑答。
“我们可以慢慢看,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他睁眼说瞎话。
“嗯,慢慢看,不急。”
她依旧这般好说话。
这些天,不论他说什么,她从未反驳过他,便就这样笑着,看着他,他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也能猜到一些,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一定是最了解的,人之将死,她与别的女子不同,似没有多少埋怨,没有多少留恋,当然,也不曾害怕担忧。
她经常会看着他陷入沉思,他问她在想什么,她只是笑,不说话。
他仿佛一个非常称职的男朋友,会给她买好多女孩子大都会喜欢的抱抱熊之类的东西,她来者不拒,通通都收下。
彼此说着还有好多的时间,但到了当天晚上,她的精神状况便大不如前,到得第二日,她便有些糊里糊涂,偶尔清醒过来,便说要回家。
于是,他便带着她回了北里小区。
算算时间,那滴光兽之血,正好拖延了一个月的时间。
北里小区陶振南家里,闻讯赶来的人倒也不少,但气氛却有些沉闷。
慕老爹叫慕鼓回来,慕鼓便连欧阳千里一起带来了,一个月的时间,欧阳千里除了略有些沉默,倒也没有多少变化。他最颓废的那段时间,除了慕鼓,估计再无人看到,没有人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是怎么沟通的,又是如何跨过那个坎儿的,但总而言之,从表面上看,欧阳千里已经接受了柳烟烟死去的事实。
红枫不断的抹眼泪,陶夫人还算坚强,煮茶烧水招呼闻讯赶来的众人,本来她也不需要这样,但毕竟梅琪琪和方媛也来了,她作为主人,总不能不闻不问。
梅琪琪和方媛住在北里小区慕鼓的别墅里,离的近,这近一个月的时间以来,她们俩给慕鼓和欧阳千里打电话,不料两人谁也不接电话,直到今天,慕鼓的电话竟然接通了,梅琪琪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慕鼓竟然没有回嘴,接下来,她们便知道了红柳的事情。
其实对于她们二人来说,红柳是一个陌生人,从未见过,也不认识,只是因为梅琪琪在陶振南家住过一晚,而慕鼓又曾对她说起过红柳的事情,她才对这个年纪相仿的女生略有耳闻。
如今,这个叫陶红柳的女生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她谈不上有多伤心,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她是看惯生死的,故而表现的略有漠然,倒是方媛,瞧着红柳那满头白发,心里没来由的感到异常酸楚,走到角落里,默默的抹眼泪。
方媛是认识红柳的,在魔鬼城堡的时候就认识了,她知道她的性子极为刚毅,被芙殇折磨成那样,她都没吱过声,更让她钦佩的是,哪怕芙殇那样欺负她,她似也未曾埋怨过她。
当初青春靓丽的小女生,没有在魔鬼城堡遭遇不测,如今却依然躲不过命运。
什么是命运?谁晓得呢?
大家都沉默着,到了晚上,陶夫人为大家准备了简单的晚餐,但谁也没心思用餐,倒是梅琪琪注意到沉默的欧阳千里,问方媛道:“他怎么一个人来了?他女朋友呢?”
方媛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不知道呢,也许是有事没来得及赶来吧。”
慕鼓接了一个电话,却是王浩荡打过来的,王浩荡就像梅琪琪那般,在电话里就骂了起来,直到发现慕鼓不对劲,才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一个月前在大发生的惨剧,问慕鼓是否知晓柳烟烟挨了一枪的事情,问欧阳千里哪里去了,问陶小妹如今怎么样了……
没多久,王浩荡带着舍友高山和谢平,以及梦梦婷婷就赶过来了。
梦梦和婷婷伤心垂泪,惹得方媛和红枫等人又红了眼睛。
夜色渐深,来探望的众人便都在北里小区住下了,慕鼓却偷偷溜去了三叠云宫,他要去红叶林寻找顾空,然而,顾空依然不见他,他心里气闷非常,便一屁股坐在明湖湖畔,将顾空狠狠的骂了一顿。
骂了许久,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柳烟烟和莲霜的死有勾起了他的伤心,于是他便坐在湖畔抱着脑袋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个月他和欧阳千里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即便熬过来了,她们的死亡依然历历在目,哪能不伤心了?
哭着哭着,云泽来了。
慕鼓不知道云泽是什么时候来的,当他哭的累了,情绪发泄的都差不多了,抬起头来,就看见云泽也在自己的身边坐着,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