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川下了船,随从便是恭谨地朝按察使抱了抱拳。
“大人,人已带到。”
“嗯。”
按察使挥手让随从下去,便将好奇的目光移到了赵怀川的脸上打量着。
他自然没有错过那船头上的物件,心中的惊奇也是不比沈巡抚少半分。
“老人家,你这物件倒是新奇,本官之前从未见过。”
赵怀川淡淡一笑,心想你又不是穿越过来的,没见过当然很正常了。
“不过是一寻常物件罢了,让大人见笑了。”
按察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沈巡抚,等待他的指示。
沈巡抚眉眼带笑,斯文有礼地说。
“老人家,请借一步说话。”
赵怀川点头应允,跟着沈巡抚走到了远处。
“老人家,本官想问问你,你是如何将少女的魂魄吸取出来,然后注入到那毫无生机的死物里面去的?”
“不瞒你说,本官和你是同道中人,就喜欢看美貌少女在自己面前载歌载舞。”
“本官还尤其喜欢将那些嗓音好听的女子关起来,让她们在本官面前日夜不停地唱歌。”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沈巡抚的眼中燃烧着极度的兴奋。
他是想着,如若他也拥有了像这位老者一样的奇术,那他不就可以将少女们的魂魄通通收进盒子里,将她们随身携带,让她们随时随地都为自己唱歌跳舞吗?
光是这么一想,他就觉得十分美妙,身体里的每一处部位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去试试。
他当然不怕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给这位老者知道,在他看来,这位老者不过是一介平民。
他想要捏死他,那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试问,又有谁会害怕蝼蚁知道了什么呢?
反正不是他。
赵怀川听到他的问话,惊疑的目光从他脸上瞥过。
摄取少女的魂魄藏于盒中?
这位巡抚居然是这样想自己的么?
他还觉得,自己和他是同一种人。
几句话的功夫,赵怀川便已经将眼前的这一位巡抚和湖岸边的按察使做了个区分。
按察使只觉得他这物件新奇,除此之外,他并没有从按察使的眼神中察觉出别的意味。
但是这位巡抚就不一样了,老学究一样斯文博学的面容下,暗藏的是他不为人知的险恶心思。
赵怀川笑了笑,故作高深地说道。
“此术法是老夫的家传绝学,不可外传呐!”
沈巡抚面露可惜,但是转念一想,他有这样的奇才可用,倒是也不需要他外传。
“那不知老人家可愿为本官分忧,用此术法将这名女童的魂魄摄取进盒子里?”
说完,他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赵怀川便看见一个随从掀起了马车门帘的一角。
从那显露出来的部分中,他瞧见里面有一个被绑缚住的女童。
女童大约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好看。
此时她的嘴里被塞着布条,发不出声音,一双惊慌害怕的眼睛正楚楚可怜地瞅着他。
就是这么一眼,赵怀川便认出她正是庆帝的小女儿,桑宁公主。
只是桑宁为何会在此处?
她不是应该身处庆国的皇宫之中吗?
赵怀川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转眸笑道。
“这个简单,只是要将这女童的魂魄摄取出来,还得让这女童和老夫待在一处。”
“不然老夫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隔空完成魂魄摄取之事。”
就依照这位巡抚刚才的意思,他抓到的人肯定不止是桑宁一个。
至于他到底抓了多少,又是关在哪里,那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原来鉴查院应该是可以查到的,可是近段时间以来营州接连出事,鉴查院就像是完全隐身了一样,所以赵怀川也说不好了。
或许,他还是得从这位巡抚身上,得知被关少女的消息。
沈巡抚满意地笑了,这老头还算是识相,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老先生,那你需要几日?”
他认可了他面前这位老先生的本事,自然是相信他的。
沈巡抚寻思着,把人交出去几日倒是没什么问题,大不了自己找人盯着他,定然不会让他带着这女童跑了。
就是这时间,沈巡抚不想等太久了。
“十日。”
十日倒是不算长,沈巡抚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很好,那就一言为定。”
“十日之后,本官派人来取盒。”
说完,他就对着赵怀川的方向一挥手,随从便将马车上的女童给拖了下来。
正如同赵怀川认出她一样,桑宁公主自然也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赵爷爷。
她不知道赵爷爷为什么会和抓她的坏人站在一起,但是她却能够隐隐地感觉出来,赵爷爷是来救她的。
她被随从带到了赵爷爷面前,神色不安。
她想,她应该是不能让人察觉出来她和赵爷爷的关系的。
于是她假装出害怕的样子,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左右瞟动。
在赵怀川伸手帮她取下嘴里的布条时,她还瑟缩着躲了一下。
“哈哈哈,老先生,那这女童就先交给你了。”
“事成之后,本官必有重谢!”
至于重谢是什么,那当然就是他出手,让这个老头早登极乐了,也免却了老头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人间受苦。
看看,他是多么的善良。
光是知道他关着那些少女没问题,但是要在背地里为他做摄取魂魄的事情,那事后他是留他不得了。
“好,那我就先多谢大人了。”
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赵怀川看得清清楚楚,却是看破不说破。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彼此寒暄了一阵,随后,便是赵怀川带着桑宁公主另外寻了一处地方住下。
他猜想着,接下来那位巡抚大概是要到处寻找他的亲朋好友了。
毕竟这要是手里没有他的一点把柄攥着,巡抚怎么能放心呢?
不过赵怀川想的也没错,沈巡抚还真的是这么干的。
在这个时候,他正在听着手下人的汇报呢。
“回大人的话,属下在这营州城里都仔细打听过了。”
“那位老者名叫赵怀川,无儿无女,也没见他和什么人走的很近。”
“只是属下在街头巷尾听见有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据说陛下今年免税,是由于他查到了原褚长史的贪污,这才充盈了国库。”
冯郡守遍邀营州官员参加的宴会,沈巡抚是没有去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庆帝给赵怀川写感谢信的事情。
沈巡抚自恃身份,乃是地方上的三品大员,区区一个郡守的邀请,他是看不上的。
他只觉得对方是什么品级,也敢举办这种宴会,还敢来邀请他?
或许就算是沈巡抚知道了感谢信的事情,那也是丝毫不慌的。
别人怕庆帝,他可是不怕的。
山高皇帝远,这营州是他当家做主的地方,他怕什么?
听完手下的汇报,沈巡抚当即就是冷笑一声。
“他查到了原褚长史的贪污?他一个老头,靠的什么查到的?”
就连鉴查院都对原褚长史贪污的事情没有任何表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老人家,还能查到这些?
这要是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吗?
“呃……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在陈通判还是按察使的时候,曾经在府衙里公开审理过此案。”
“当时的原褚长史指认赵怀川与山贼勾结,藏匿打家劫舍来的赃款,结果赵怀川却当庭掏出证据,确认了那赃款竟然是原褚长史贪污的证据。”
“就这样,赵怀川被无罪释放,原褚长史被押往京都受审,原按察使陈大人连降三级,原卫通判升任为长史。”
“一件贪污案就让营州官员重整,属下听闻后,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
沈巡抚哈哈大笑,他的属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却是半点不相信。
“他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不在京都待着,在皇帝老儿身边办事,跑来营州这个穷乡僻壤里干什么?”
“你也说了,这只是街巷传闻,从那些小老百姓的嘴里还能传出什么真实的话来?”
“大家不过是瞧个热闹,什么事情都往夸张里说说罢了。”
传言的弊端沈巡抚不是不懂,什么话只要经过两三个人的传播,那就肯定是变了味道。
三人成虎,反正是没有一点真实性可言的。
他向来都是觉得耳听为虚,眼见才是为实。
就像他亲眼见到了赵怀川船头的那个神秘摆件,就知晓了赵怀川拥有能够将人的魂魄摄取出来的本领。
至于没有亲眼见到的,他也就当做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
随从连忙低下头,不敢反驳。
“大人所言极是,是属下糊涂了。”
沈巡抚看了他一眼,目光中警示意味浓重。
“一时的糊涂不要紧,清醒过来也就好了。”
“你多派几个人过去盯着赵怀川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马上向我汇报!”
随从恭敬领命,退了出去。
哪怕沈巡抚并不相信庆帝免税一年是和赵怀川有关,但有一点他是相信的,那就是赵怀川无儿无女,在这里的确也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人。
虽然说他是抓不到赵怀川的把柄了,不过那也好办,没有亲属就代表没有麻烦。
即便是他把人杀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他追究后续的事情。
……
庆国皇宫御书房
庆帝冷着一张脸,也不坐在龙椅上看折子了,而是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
此时他心烦气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都已经好几天过去了,他丢失的小女儿桑宁至今都没有被找回来。
那可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
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就已然是桑宁偷偷从狗洞中爬出了皇宫,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哪怕他将看顾桑宁的宫人们都给活活打死了,他的小女儿丢失也就是丢失了。
“来人!”
侯光明揣着拂尘,忙不迭地跑进了御书房。
“陛下,您有何吩咐?”
“去看看燕小乙回来了没有!”
他让燕小乙在京都暗中找寻桑宁的下落,每天都找,每天还没有消息,真是气得他不禁想要砍人。
但是要论起他最想砍的人,那还得是陈萍萍。
陈萍萍管着偌大一个鉴查院,就这样还能让桑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庆帝不得不怀疑他是养了一个吃干饭的。
他传陈萍萍进宫来问罪,结果还半天看不到人影,陈萍萍真是一点都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是!”
侯光明领了庆帝的命令,就急三火四地往宫门口跑去。
这桑宁公主丢了,不光是陛下着急,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是同样的着急。
公主一天不找回来,陛下的心气就一天平不下来。
那他们这些宫人就得时时刻刻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拖出去全给砍了。
侯光明到了宫门口,没见着燕小乙回来,却瞧见了正准备进宫的陈萍萍。
不同于庆帝的焦急,陈萍萍就连进宫都是慢慢吞吞的,走起路来也好似在散步,神情更是颇为悠闲。
侯光明当即就迎了上去,焦急地说道。
“哎呀,陈院长,陛下正念叨着您呢!”
“桑宁公主失踪,陛下急得不行,眼下正发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