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弟子不走。”
叶流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打定主意要赖在老师身边。
“年轻人,还是该干一些自己的事情。”
赵怀川也是个自在随性的人,他跟着叶流云一道坐在了地上。
两人面对面,互相看着对方。
“弟子自己的事情,就是要陪在老师身边尽孝心。”
叶流云说这话是认真的,老师授他武艺,教他做人,对他的恩情不下于给予他生命的父母。
他是打心眼里尊敬赵怀川,也想要报答他。
赵怀川失笑,“说什么尽孝心,你以后在外面惹了祸事,不要供出为师来,为师就当你是尽孝了。”
叶流云十分郑重地摇头,“老师放心,弟子不会的。”
不会?
一时的保证没有用,要真正做到了才好。
赵怀川脸上的笑意淡下了些许,他就随口那么一说。
不过这孩子,还真的打算在外面惹祸啊?
好在流云又不是孙悟空,想必就算是惹祸,也不至于离谱,干出一些天上地下,神佛共怒的事情。
似乎是怕赵怀川误会,叶流云又连忙补上了一句。
“我不会在外面惹祸,更不会在惹了祸以后供出老师。”
“嗯。”
赵怀川这才满意了。
“老师,那您就留下弟子,可以吗?”
眼瞧着赵怀川的脸色似乎有了些缓和,叶流云连忙哀求。
就趁着老师现在被他哄高兴的时候,他努力加把劲求一求。
不然下次要是想再碰上这个时候,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那你现在去荒漠之洲一趟,替为师取一样东西回来。”
赵怀川暗暗叹了一口气,既然明着支不走这个徒弟,那就只能来暗的了。
“要取什么东西,老师您尽管吩咐。”
叶流云双目放光,嘿嘿,他就说老师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嘛。
这不,他随便求一求就有了。
赵怀川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他。
“要你取的东西就写在这上面。”
叶流云接过,正要打开,却是被赵怀川伸手拦住了。
“你到了地方再看。”
“好。”
叶流云也听话,老师不让他现在看,他也就不看了。
他将香囊收进了怀里,想着要早去早回,便匆匆告别了赵怀川,御剑而去了。
赵怀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捋着胡须笑了。
至于他给叶流云的锦囊里面,到底是写了些什么呢?
那当然就是和之前他托人写给庆帝等人的一样,勿扰!
当时的他是用从功德宝袋里掏出的复印纸写下的两个字,可以拓印成好多张呢,如今还有的剩。
倒也正好,他不用重新写了。
不过除了那两个字以外,他还在锦囊里面放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那是他今天从功德宝袋里摸出的东西,这对他来说也属于无用的物件,就姑且放在锦囊里,送给流云吧。
毕竟流云对照片这种新鲜的玩意儿,还是很喜欢的。
……
荒漠之洲
一个身穿短袖短裤的精瘦男人朝荒漠深处跑去,他满头大汗,在行进的过程中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可是他顾不上捡,也不曾回头,只是保持着奔跑的动作。
“老大!老大!”
他发出了高亢的呼喊声,一路脚步未停地来到了一座建筑中。
那是荒漠里面唯一的建筑,住着之前在庆国雄极一时的福寿王蒋仁义。
蒋仁义看起来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左额横亘到右下巴,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斜切成两半。
这不笑的时候吓人,笑的时候更吓人。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他目光睥睨,颇为嫌弃地望向自己的下属。
他让他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消息,也是不知道打听到了什么,一点也沉不住气地跑回来。
这要是没有什么大事,看他不活撕了他!
精瘦男人大口地喘着气,眼看着自家老大要不耐烦了,他才赶紧开口道。
“老大,我打听到的消息,赵怀川在庆国退休了。”
“他还跟小皇帝说,以后庆国的事情他通通都不管了。”
什么?!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蒋仁义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可是在下属面前,他到底还是要维持自己作为上位者的威严,不方便这么激烈的动作。
不过他的心却难掩颤抖,二十多年了,他终于把赵怀川熬到不行了吗?
当然在他看来,退休就等于是不行了。
赵怀川但凡要是还行,他都不会从庆国退下来!
只是在颤抖过后,他又快速地冷静了下来。
他故作镇定地端起手中的杯子,猛灌了一大口酒。
“老大!”
精瘦男人想提醒他来着,无奈的是蒋仁义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嘶!
就是这一下,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烫掉了。
荒漠里本来就是高温,酒水的温度更是灼烫。
他们在这里住久了,都习惯在喝水之前用特殊的方法把温度降下来。
可是刚才他一时激动,竟然就这么忘记了。
“消……咳咳……消息……咳咳咳……”
蒋仁义声音沙哑着,猛地咳了好几声,整个舌头连着喉咙都开始痛了。
精瘦男人猜出了他要问什么,连忙回答道。
“老大放心,消息绝对准确的。”
这要是不准确,他哪里敢来上报啊?
他深知老大对赵怀川的忌惮,也知道老大在等什么。
他在等赵怀川真正不帮庆国的那一天,那就是他复出的日子了。
果然,听到精瘦男人这么说,蒋仁义激烈的咳嗽声停了下来。
他之所以被称作福寿王,一来是手底下的人对他诸多尊敬,希望他能够多福多寿。
二来是他在地下经营着一个特殊的黑色产业,福寿丸。
他出售的福寿丸,说是吃了以后可以使人精神爽朗,气色红润。
对于女子来说,那是他们追求肤白貌美的一种方式。
而对于男子来说,福寿丸还有春药的作用,可以在房事上助兴,更能纵欲。
不仅如此,福寿丸里面的特殊成分还能够用来治病。
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富豪乡绅,都抗拒不了福寿丸的致命吸引力。
是的,这种东西不仅功效甚多,而且致命。
通常来说,只要吃过一次的人,以后都不可能戒掉了。
他们噬丸成瘾,会把所有的一家一当都用来购置福寿丸,直到一命呜呼。
蒋仁义制造出这种“仙品”,每次在黑市里一旦售出就会被抢购一空。
而福寿丸的定价更是不菲,平时便是一丸值千金。
在库存紧张的时候,别说千金,就是万金也有人买。
蒋仁义就靠着不断制造福寿丸这一门手艺发家致富,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就在他最为得意的时候,赵怀川独自一人从天而降了。
蒋仁义当时是不惧赵怀川的,他的福寿丸在庆国打开了市场,庆国不知道有多少人好他这里的这一口。
他觉得赵怀川动不了他,因为他背后的靠山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他的靠山还不止一个,只要是以后还想要购买福寿丸的,那全部都是他的靠山。
但他没想到的是,赵怀川一来便是一句废话都没有,上来就是打砸抢。
烧了他的罂粟花田,毁了他正在制造的福寿丸,还把所有参与过生产过程的人全部屠戮殆尽。
那一天,他的福寿堂血流成河,哀嚎遍地。
更可怕的是,他手底下的人有那么多,其中也不乏九品上的高手,还请来了大宗师为他保驾护航。
可赵怀川却是一个人来的,对付他们,他一个人就够了。
他至今还记得他的那句话,“凭你们也配称为大宗师?”
赵怀川杀了所有人,却唯独留下了他。
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这些人是如何一个一个惨死在他面前的。
赵怀川杀人,却不单单只是杀人。
他会把人削成人棍,会将他们大卸八块,还会把他们开膛破肚。
当然,从他们身上拆下来的部分,赵怀川会通通扔给他。
他被尸山血海掩埋着,脸上更是被他划了一剑,鼻腔里俱是鲜血的味道。
“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福寿丸,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
当时的赵怀川居高临下,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恶臭的老鼠。
“你……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他脸色惨白,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得吐了一地,差点将胃都给吐出来了。
“赵怀川。”
他把名字告诉了他,肆意欣赏他的绝望。
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毕生都不敢忘却。
还有那一道绯红身影,如同杀神降世,更是仿佛烙印一般焊在了他的心上。
当时的他也不过只有二十岁,经历过那般血腥的场景,犹如来到了人间地狱。
从此之后,纵然有再多的老东家想找他买福寿丸,他也不敢再做了。
他想,如果赵怀川让他付出的代价就是之前的那一幕,那他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那是他长达二十年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他摸着脸上的刀疤,都害怕到浑身颤抖,冷汗都能把床榻给浸湿了。
“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精瘦男子看到自家老大突然脸色惨白,又在发抖,连忙唤他回神。
“没……没事……我没事……”
蒋仁义努力镇定下来,手里捧着杯子就又想喝。
但是他一下忆起方才烫到的事情,又把杯子给放下了。
他也是后来才通过地下势力打探到,赵怀川是帝师,不过是暗中的帝师。
他不上朝堂,却拥有不下于庆国皇帝的权柄。
当时的庆帝还不是李云骁,而是李云骁的父皇,李祺瑞。
但是早在李云骁还没有来得及继位的时候,李祺瑞便与赵怀川平起平坐。
他们是庆国的明皇暗帝,李祺瑞是明面上的皇帝,而赵怀川则是操控着一切庆帝不方便出面的所有事宜。
但是在小皇帝李云骁继位以后,赵怀川就仅仅是帝师了。
真要说句不好听的话,赵怀川要是想当皇帝,哪里还轮得着如今的庆帝什么事?
“老大,那我们什么时候重新搞起福寿丸的产业啊?”
“那可是您的毕生心血,不能说没就没了啊!”
这个问题,蒋仁义也在考虑。
他之所以从庆国退守到荒漠之洲,就是为了防止那些需求福寿丸的老东家过来找。
毕竟他都已经不干了,屡次拒绝人家也不好意思,还不如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隐居着。
当然,这都是说出去好听的理由。
实际上是他害怕赵怀川,有赵怀川在的地方,他都不敢踏足。
荒漠之洲属于各国都不管的地带,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赵怀川是绝对不会来的。
所以哪怕这里荒凉遍地,入目所见都是茫茫沙漠,他也一待就是二十年。
而给他报信的这个人,是在当年的那一场屠杀中除了他以外,唯一的幸存者——蒋含良。
还好在赵怀川来之前,他放了含良一天假,让他回家陪陪他老母。
不然啊,只怕含良的命也是没有了。
“不急,再看看吧。”
蒋含良有些不解,“老大,还要看什么吗?”
他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自家老大对赵怀川的恐惧,可是现在都二十年过去了。
二十年的时间,足够去改变一个人了。
老大已经年过四十,那按照时间来推算,赵怀川都六十多了。
六十多岁无论在哪里,都是糟老头子一个,老大怎么还能够以过去的眼光去看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