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外空空,衙差什么也没有瞧见,想着方才直觉,他当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拔出佩刀,快步走到门外。
然扫视一圈,外头院中只有铺洒了一地的清冷月光,以及被寒风吹得瑟瑟颤抖的树影。
正狐疑着,忽的就听见几声破了音的猫叫,随之就看见一只野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顶。
“死狸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作怪!”
衙差恍然,低低骂了两句,想起什么,转身望向屋里。
苏淡云一直紧张看着,见状似是被吓到一般,怯怯问道:“衙差大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衙差眯眸打量几眼,随之又往屋里扫视了一圈,最终把佩刀插回刀鞘里,没好气道:“没什么,歇去吧。”
苏淡云朝对方行礼,看着屋门被衙差关上,又被重新上了门锁。
随着衙差的脚步声离开屋前,她又连忙轻脚过去,贴近屋门仔细听着,直到衙差脚步声渐行渐远,随之消失在了院中,再无任何动静传来,她这才卸下了一身紧张,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还好他看懂了自己手势。
想着,她不觉就想起了那身影方才如何趁衙差不备闪出门外,一跃而起,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尚未好全,如此运功,身子怎可能不受影响?
她心中担忧,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屋门,又忍不住朝他方才藏过的地方望去。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那角落早已空了,也没留下任何痕迹,就连他惯常会用的清冷木香也没有残留一丝一缕。
也是,像这样夜闯进来,自是不可以暴露任何的个人特征,不管是外貌还是气味儿,通通都需隐藏。
他真是极有经验的,像这样的险他以前肯定没少遇到。
其实只是给她传个话而已,他还真没必要亲自过来啊。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如此,总是这般好心,又总是这般周到负责。
可若他来这一趟身子落下问题,她又如何能够心安?
她心中担忧愈浓,同时满脑子都是他刚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心头不觉一片滚烫。
......
彼时宣平侯府,燕乘春心里也满是方才的相聚。
那相聚虽只匆匆,但他已经看清了她所在的环境,一想到她要孤零零在那简陋的屋子里忍冻待着,他心里就忍不住又急又疼,一换好衣服就立即将衔山招了过来。
“你去苏宅跟舟哥儿他们说下,苏娘子如今在北院一切都好,并没受刑,让他们不用担心。另外你赶紧再找一下衔风和轻月,让他们加快速度,就算一时破不了案,三日内也务必要查出个大概!”
衔山一听,不觉替衔风他们捏了把汗。
只是主子此时的脸色沉得吓人,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当即恭敬应诺下去安排。
看着衔山退出屋子的背影,燕乘春不觉就想到了方才在北院里的一幕。
当时他躲在门后,正想趁机溜出屋子离开,结果就看见她突然放开房门往里走,同时负手朝自己使了一个手势。
那手势他一看就明白了,知道她是在示意自己快找机会溜走。
还真是巧啊,她跟他竟然同时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一刻,他只觉自己似看见了夜空难遇的流星倏地落进心口,绽出了满腔星光。又觉是自己行至山间突然撞入了一场桃花雨中,漫天粉红,美得不似人间。
原来这就是心有灵犀的感觉啊,还当真是妙不可言......
......
京兆府衙门,太医终于检查完了从陈家取回来的药渣,也确认了那药渣里并无任何疑似雷公藤的药材。
另外,太医也证实了药渣中的药材,却是和方子上所列的药材吻合,一样不多也一样不少,就连那装着药材的药罐也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认并无丝毫问题。
之后,应郭钧言的请求,太医又比照着陈大娘的病案记录来看苏淡云所开的方子,最终太医不但没发现任何问题,还在研究之后连连称妙,迫不及待想要去找开方子之人讨教一二。
郭钧言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方子就是个对症的好方子,药材也是品质优良的好药材,且没有一味药材捉错捉漏,很显然,那位苏娘子以及恒安堂上下都是被诬告的。
可是这样不就更奇怪了吗?
既然像方才分析那般,方子没问题,药材没问题,就连熬药的药罐也没问题,那人又是如何被毒死的?
郭钧言正斟酌间,刚刚受了吩咐出去找活鸡的衙差终于提溜着两只鸡赶了回来。
他忙收回思绪,命衙差将从陈家取回的药渣给鸡喂下。
通判等人凑近围观,齐齐屏息看着,不多久便看见本还活蹦乱跳的两只鸡竟就开始口鼻流血,挣扎了没一会儿就彻底断了气。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太医更是庆幸自己方才一直只是拿着长长的竹镊子去触碰药材,还戴上了白纱面衣,真是做足了防范措施,也因此很好地保住了自己一命。
前去陈家取证的衙差也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将装着药渣的药罐整个用布包着提溜了回来,并没大意到直接用手扒拉那些东西。
如此各自庆幸之时,站在中间的郭钧言却是盯着那两只死鸡眉心紧锁,再度陷入了沉默。
很明显,这些药渣的确是带了毒的。
可这药渣中没有毒药,这照方捉的药材合在一起也没有毒,怎的这下突然就生出了毒来?
莫不是在陈氏兄弟抬着棺材到恒安堂找麻烦时,凶手趁机潜入了陈家,把药渣里的毒药材——目前姑且认定为雷公藤——偷偷取走毁灭了证据?
思及此,郭钧言连忙朝那几个前去陈家的衙差问道:“你们到陈家时,有否发现任何外人曾闯入过的痕迹?”
这几个衙差跟着府尹大人已经办过不少案子,闻言立即就明白了大人所指,认真回想之后齐齐摇了摇头。
“小的们在屋里每个角落都仔细看过了,并未发现有任何外人偷偷闯入过的痕迹。若是真有这么个人,恐怕也只能是什么来去无影的江湖高手了。”
带头的衙差恭敬回道。
陈大娘就是个普通百姓,若是案子有江湖高手加入,如此煞费苦心毒死她,图的什么?
郭钧言听罢,拧眉攒额想着,很快就觉得此案涉及什么江湖高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若没外人闯入毁灭证据,那会否就是熟人作案?
比如陈大娘的家人,又或是其他邻里乡亲?
思及此,想到陈氏兄弟此时就在衙门北院关着,郭钧言连忙就让捕头提审了两人,让其对陈家的情况仔细了解清楚。
陈氏兄弟活这么大从未进过衙门,更没试过被官府的人审问,没两下就被吓得抖若筛糠,当即问什么就答什么,一点儿也不敢隐瞒。
据这两人交代,陈大娘早在数年前就已经丧偶,一生育有两子。
其中大儿子陈永胜今年三十有八,靠编售竹筐竹篮为生,已经成家,育有一女,女儿已经嫁到外地。陈妻当年怀二胎时不慎流产,伤了身子,之后就一直无所出,因无法给自己夫君延续香火,郁郁多年后终是在两三年前病逝。
小儿子陈永健则今年刚满三十,也已成家,育有一子。陈永健在京城一酒楼做伙计,平常都住在酒楼所提供的宿舍,每月休沐时才能回家看望家人。
于是这一家人里,除了小儿子陈永健,其余人都跟陈大娘长期住在一起。
直到两三年前陈永胜之妻病逝,碍于陈永健长期住在城里,陈永胜若继续与自己弟媳同住一个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生出闲话,实在不大合适。
于是一家人商量了下,索性就将陈家的房子一分为二,用墙隔开,修成了东西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