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开后的陈家,东边就分给了大儿子陈永胜,陈大娘也跟着大儿子一起住在了东边,西边则给了小儿子陈永健一家,绝大部分时候就只有陈永健的妻儿住着。
这次陈大娘病得不轻,为了更好照顾老人,一家人商量后就将其安置在了西陈家那边,由小儿媳照顾着,之前衙差带回来的药罐药渣就是从西陈家拿走的。
不过衙差也仔细搜查了东陈家那边,随之就在那里发现了医馆带回来的方子,不过也就只发现了那张方子,除此之外倒是一切正常。
总的来说,陈家人口不多,据说往来亲戚也很少,家庭关系倒不算复杂。接下来就是要进一步查清陈家各成员间的关系如何,以及了解清楚陈大娘平日的生活情况。
郭钧言很快就将这安排了下去,派出衙差于次日前往陈家所在的村子走访。
只是不管接下来要查什么,倒是跟苏淡云再无关系,毕竟目前的证据都已显示其并无任何害人之举,郭钧言也就暂时判定了苏淡云无罪,允其自行归家,只是陈氏兄弟则仍需留下来接受进一步的调查。
此判决下来之时,已是次日下午。
这日锦善一整天都跟石厚朴一起等在了衙门附近,如此焦急盼望,直到临近傍晚,才看见苏淡云踏着晚霞从北院走了出来。
一看见自己主子,锦善直接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哇地哭了出来。
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苏淡云好笑着拍了拍锦善的背,“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怎的越来越爱哭了?”
“婢子这是高兴的,婢子见到姑娘没事真的很高兴。”
苏淡云心头一暖,眉眼弯弯,“我也很高兴。”
说着,掏出帕子来给锦善擦泪,“昨日吓坏了吧,真是辛苦你了,又要帮忙传信息,又要帮忙照顾着家里。对了,阿舟他们如今怎么样了?大家也都好吗?”
听主子关心家里,锦善连忙止了哭声,那帕子胡乱把泪一擦,点头如捣蒜道:“家里都好着,哥儿也好着。大伙儿就是担心姑娘您,这下见您好好的,大家见了肯定都会像婢子一样得高兴坏了。”
苏淡云笑着挽起她的胳膊,“走,咱们回家。”
说着就跟锦善一同往胡同口去,随后就看见丁世朗急急拐进了胡同,迎面走了过来。
这日丁世朗已经派人来打探了两三次消息,方才放心不下,又让人过来打听,得知苏淡云在傍晚前就能被释放归家,他当即就坐了马车赶了过来。
一看见苏淡云住朴实,丁世朗喜笑颜开,快步上前,“还好赶得及,苏娘子一切可好?”
“都好着,辛苦丁掌柜赶过来了。”
苏淡云微笑着道,随之朝丁世朗行了一礼,面露歉意,“这次真是给医馆添麻烦了。”
“苏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明明是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又关苏娘子何事?”
丁世朗急道,忙伸手虚扶起她。
想起昨日那嚣张的陈氏兄弟,又不觉朝胡同里头望了望,见胡同空空,再也没人被释放出来,随之就低声皱眉问道:“对了,某听说陈氏兄弟还在北院关着,难道陈大娘的死跟他们兄弟俩有关?”
案件的后续进展,衙门自是要保密的,苏淡云也就不大清楚,闻言只得摇了摇头,“想必这案子衙门还在调查,我暂时也没听说什么后续,还真的不大清楚。”
丁世朗若有所思点了下头,想到陈大娘的死,又不免心生感叹,“这人明明很快就能好了,结果竟就丢了命。唉,还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真够让人唏嘘的。”
说着,想起什么,就又转了话题,“对了,最近津城不是即将要开良木堂分堂吗,东家一直在忙那边的事,昨日陈大娘这事我就先没给东家汇报。如今见着苏娘子平安无事出来,我便也可以放心跟东家说上一声了,估计东家回来后还会找苏娘子你了解一二的。”
苏淡云表示理解,“嗯,这是自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东家不来寻我了解,我也是要主动找他说明清楚的,丁掌柜还请放心。”
丁世朗弯唇一笑,又道:“医馆大伙儿都很担心你,都盼着见你,他们若知道你没事,也肯定会十分高兴的。只是你这两日也辛苦了,今日就先早些回家洗漱歇息吧,明后日也先不用回医馆忙活了,我给你放两日假,你好好在家歇息一下。”
苏淡云听着,心里暖融融的,忙笑着行了一礼,“多谢丁掌柜体恤,让大家为我担心,实在抱歉,也请替我跟大家说声多谢。”
丁世朗笑着应下,如此简单聊了一通,两厢便就别过,丁世朗医馆那边还有事,便坐着马车先行一步回恒安堂去。
“姑娘,咱也早些回去吧,石嬷嬷和初禾在家里备了好多好吃的,咱别让哥儿等急了。”
锦善欢喜说着,扶住自己主子出了胡同口,脚步轻快地往自家马车过去。
石厚朴见主子过来,脸上立即绽开了笑,满心欢喜地跟主子挥手招呼,又连忙将上马车的木梯搬下来放好,候在车旁等主子过来。
结果苏淡云才加快脚步过去,旁边不远处就传来了喊声,“阿云!”
这声音熟悉至极,主仆三人立即就认了出来,齐齐望了过去。
待看见正飞快朝这边赶的马车上,一人正从车窗探出头来朝这边喊,锦善脸色一变,急道:“姑娘,是永定侯!他怎的这会儿来了?”
苏淡云也看见了来人,轻嗯了声,“我们走我们的,不用管。”
说着就继续抬脚往前。
“阿云!”
呼唤再次传来,转眼就来到了近前,同时一辆马车飞快驶了过来,停在她的跟前,生生截断了她的去路,紧接着就看见贺怀琛从车上火速下了来。
“阿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快步到她跟前,一脸欢喜说着,随之又露出关切道:“你昨日在北院一切可好?那碗羊杂汤你可收到了吗?
那是我专门去这附近的老字号羊汤馆买的,还特意交代了少放辣子不要香菜,不知那味道可合你口味否?若是你喜欢那家做的口味,往后我常去那里给你买来,可好?”
他自顾自说了一通,眸中有得意亦有期盼。
苏淡云却是懒得看他,“侯爷就不必费心了,至于那汤可口与否,我还真不清楚,那汤我一收到就交给了值夜的差爷自行处置,侯爷若想知道,或者可以去问下北院的衙差。”
说着,她行礼告辞,又趁着贺怀琛怔住的功夫,快步绕过他走到自家马车跟前,又动作片利索地上车进了车厢。
贺怀琛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上,见她已经上车,又一把扒住车窗,满心委屈,一脸气恼,“阿云,我昨日听到你出事,立即就赶过来看你,今日也是放心不下,提前下值就赶了过来。我对你的心,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怎能如此糟践我的心意?你怎能这样对我?”
苏淡云看着那死死扒住车窗的手,疲惫皱了皱眉。
“你的心?你的什么心?先不说你是否真有心,就算有,那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贺怀琛一噎,又觉得被落了面子,想要发作,然面前人是被自己先弄丢的,自己正在设法将人哄回,便又继续耐住性子,重新放软了声音,“阿云,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恼我,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气消了回心转意——”
“打住!”
这些话太倒胃口,苏淡云忍不住冷冷喝断。
“永定侯,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愿意把话听进去?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再有可能,你做的这些我也一点儿也不稀罕,你若继续这般,只会让我愈发厌烦,甚至恶心。”
贺怀琛表情一僵,面前人脸上的厌恶还有那一声轻松出口的厌烦加恶心,无疑让他这自以为深情的举动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为什么?
燕儿每次见他这般,都会被他哄得娇羞无比,不一会儿就能浓情蜜意。
是的,燕儿一直深爱着他,眼睛从没离开过他。
可面前人呢?
她以前不也是像燕儿那般,眼睛一直离不开自己的吗,怎的现在变成了这般?
怎会变成了这般?
昔日种种在眼前呈现,蓦地,一个画面从中脱颖出来,转瞬变得清晰。
那是在不久前的苏宅门前,他看见那纨绔朝她走去,两人相视,熟络一笑——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一个答案在心中成型,理智的弦也终于腾一下被这答案割断。
“我恶心?”
他冷笑一声,面容上深情褪去阴云覆上,双眸也如硬冷的寒冰。
“我的心你不稀罕?也是,你早就有新欢了,当然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