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恶除奸这种事, 宜早不宜迟。
既然掌握了无争山庄的祖传掌法，南宫灵就觉得没什么好再等下去的了。
当天夜里, 她就蒙住面，换了一身夜行衣，假装潜入铁掌帮分堂。
为了尽可能取信那些不肯开口的水手，她还特地弄出了一点动静，引来了几个铁掌帮弟子，跟他们交手了几个回合。
交手间，她以小无相功使出无争山庄的掌法。
干净利落, 迅速得手，果然让那些被收押在一处的水手, 瞬间认定了她的身份。
等她把铁掌帮弟子打退, 上前几步, 靠近这些人的时候, 他们的目光中, 已然充满期待。
显然他们以为她是来救他们的。
但南宫灵只是清点了一下人数，皱着眉骂了一句, 怎么少了几个。
“算了。”她说着, 目光扫过这里头所有人，语气冷漠, “主上的规矩，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既然你们被铁掌帮抓了，那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她话音刚落, 这二十多人, 同时露出惊恐之色。
眼见这些人纷纷瞪大了眼望向自己, 南宫灵还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道：“放心，你们为主上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命不好折在这里，也不必太难过。”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怀内的火折。
等打开火折，吹亮那火光时，她才再度抬头，轻声道：“反正你们的亲人，也很快就会去找你们的。”
“主上心善，不会让你们在地下孤单太久。”
话音落下，火折被扔往屋内一角。
那角落里堆了不少干草，本就易燃，被这么一点，瞬间亮起汹汹火光。
南宫灵迅速给每个人都补上一掌，将所有人都打昏后，就扬长而去。
后面的救火戏码用不上她，有两帮弟子在就够了。
大家早早得了命令，自是没让火势蔓延开来。
没多久，众人便合力扑灭了这场火，将这些起火之前就被南宫灵打晕的人，分别收押起来。
一场戏做完，铁掌帮的损失微乎其微，仅仅烧毁了半间屋子。
但无争山庄的人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是真信了南宫灵演的这出戏，以为手眼通天多智近妖的少爷派了人来送他们上路。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唯一没死在里头的幸运儿，此刻被保下，送到了另一处安全之地。
先前坚定闭口不言的决心，便在睁眼醒来那一刹，彻底崩塌。
“开口了。”天刚亮，上官剑南就亲自找到南宫灵住处，给她报了个好消息，“那些水手，终于肯说话了。”
南宫灵看他一脸憔悴，心知他定是为了此事一夜未睡，便也没有同他寒暄客套，直入主题，问：“怎么说？”
上官剑南虽然形容憔悴，但眉宇间还是隐隐透着一股兴奋。
“你给他们下的这剂猛药，属实致命，他们现在恨极了无争山庄，什么都招了。”他顿了顿，“不仅道出了贩人之秘，还给出了他们每回出海的目的地方位。”
南宫灵一听，整个人都振奋了。
上官剑南也不卖关子，当即把对照这二十多人问出来的东西，全告诉了她。
原来无争山庄通过武夷派，陆续运了几百号人出海，是为了在东海内一座神秘岛屿上，修建一处名叫海上销金窟的秘地。
那些被卖过去的人，确实就如她之前猜的那样，是去那座岛上做苦工的。
因为那座岛屿原是一座荒岛，要想建成无争山庄设想中的销金秘地，就得从开凿山壁开始，挖空岛上的半座山。
这无疑是个大工程，被卖出海的年轻人们辛辛苦苦干了三年，才终于看到了竣工的希望。
但竣工之后，他们这些人，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上官剑南讲至此处，又是愤慨，又是庆幸。
“好在咱们赶在他们完工之前，就知晓了此事。”他说，“若是再晚上个一年，那几百条性命，恐怕都没了。”
南宫灵听完，只觉匪夷所思。
“无争山庄建那什么海上销金窟是想做什么？”她不明白。
上官剑南摇头，说不清楚。
“那些水手也不清楚。”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也随之冷了下来，“但总归不可能是为了造福武林。”
南宫灵想想也是，都叫销金窟了，肯定是为了搞点见不得光的买卖。
好在老天有眼，叫他们在这销金窟建成之前，先窥得了其中一角。
“既如此，咱们就得赶紧去救人了。”她说，“不知那座岛的具体方位在何处？”
上官剑南让她稍候，说已经让弟子去取海图了，等取到海图，再画给她看。
他说完这话没多久，便有铁掌帮弟子携海图寻来，在厅外求见。
铁掌帮发迹于两湖，不临海，自然也不靠海吃饭，他们帮中收藏的海图，大多比较简略。
好在这是在闽地，拿出铁掌令，问当地靠水生活的门派借上一张，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不，很快就借来了。
上官剑南接了图，立即展开，将水手们告知的方位，指给南宫灵看。
东海海域很大，但这个时代的百姓能探索的范围很是有限，都在近海之内。
无争山庄选定的那座岛屿，也并不像南宫灵想象中那样，位于很偏僻的地方。
相反，它离海岸线不算太远，只是脱离了明州和回浦一带连成一片的岛屿群，单独一座，立在海中央。
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岛屿，多年来，这都是一座无人问津的荒岛。
走海运的商队货船，也不会从它附近经过。
无争山庄想必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选定了这座岛来修他们的海上销金窟。
不过南宫灵看到这座岛在海图上所处位置时，最大的感想不是这些，而是——
难怪原随云要跟黄药师交朋友。
从海图上看，东南沿岸，所有的港口里，就属明州定海港离那座岛最近。
原随云跟黄药师这个明州人交了朋友，便可以探望友人为由，常赴明州，将来海上销金窟建成，他这个幕后主使，就能不惹旁人怀疑，出入其间。
当真是深谋远虑。
“事不宜迟。”上官剑南给她看完海图，又顺便把之后的安排告诉给了她，“我已下令，命帮中弟子准备船只，尽快去岛上救人。”
不过按照之前审出的消息，此刻被困在岛上的，恐有近千人。
他们去救人，起码得安排个五六条船才行。
上官剑南想邀南宫灵一起去，毕竟这事能这么快有眉目，她这个丐帮少帮主的功劳最大。
但南宫灵稍想了想，就拒绝了他。
“我就不去了。”她说，“让师兄代表丐帮，与前辈一同前往罢。”
上官剑南很意外，问为什么。
南宫灵深吸一口气道：“此事的终点，绝不只是救人。”
这个上官剑南是同意的，他甚至都计划好了，等救完人，他就带着铁掌帮的弟兄们，上太原讨伐无争山庄去。
但南宫灵觉得，以无争山庄的深谋远虑，这么按部就班地做事，他们必定会有所应对。
哪怕可能翻不出什么风浪，她也不想给他们应对的余地。
“我若不曾猜错，无争山庄的少庄主原随云，如今应当还在江南。”她说，“他肯定另设了人手，随时关注着那一片海域，所以我想先去江南把他找出来，亲自看着他。”
上官剑南听完她的打算，也很难不承认，她确实比他考虑得更周全。
“好。”他点头应下，“那咱们就兵分两路，合力揭了这百年世家的底！”
南宫灵抿唇，顺便补充道：“至于太原那边，前辈若不介意，我就给我义父修书一封，请他老人家出马，想必能在他们得到消息之前，先做好应对的准备。”
无争山庄家大业大，真到了事情捅破的那一日，狗急跳墙也未必不可能。
提前知会任慈，让其早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上官剑南闻言，连道了三声好。
道完又咳了一声，问：“给任帮主的信，可写好了？”
南宫灵很疑惑，上官帮主问这个干嘛？
但她还是答了，说：“正要写呢。”
上官剑南立刻接口，道：“那能否代我向任帮主问好？”
“当然。”
她点了头，却忍不住笑，心想这位铁掌帮帮主还怪可爱的，居然会为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不好意思。
上官剑南看着她，又补充道：“等此事了结，我便去济南拜会任帮主。”
他这么说，南宫灵当然也懂是什么意思，当即主动开口表示，她会把这句话也写到信中，告诉任慈。
“我义父要是知道您打算去济南，一定很高兴。”她说。
写信花不了什么功夫，跟上官剑南商量好后续的行动后，南宫灵就立刻提了笔。
写完交给手下，交代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济南后，她又去找了洪七。
得知她要一个人去江南找原随云，洪七第一反应就是要跟她一起。
“不行。”她难得拒绝了师兄的要求，“你要跟铁掌帮一起去救人。”
洪七不明白，皱着眉道：“不是说那岛上没什么高手吗？我不去也行啊。”
南宫灵：“你不去，那就只有铁掌帮去了，被卖去修海上销金窟的人，也只会感激铁掌帮，不会感激丐帮。”
“不感激就不感激呗。”洪七对这种事很无所谓，当即摆了摆手，“咱们救人，也不是为了让他们感激嘛。”
南宫灵很无奈，只能掰开揉碎了给他解释：“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不是打算重建丐帮闽地分坛吗？”
“嗯嗯。”他点头，完全没领会到她的用意，“然后呢？”
南宫灵：“……”
我的师兄不该是笨蛋吧？
她一阵无语，但洪七只是像平时一样，眨着眼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不得不说，像他这种浓眉大眼的无辜长相，但凡露出茫然之色，总能让人心软。
一心软，就什么都不想同他计较了。
“这里的弟子多年不受约束，肯定不希望忽然多个分坛来管他们。”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和铁掌帮一起去救人，回头真相大白于江湖时，你我的声势就起来了，借着这股声势，提出重建分坛一事，便不会有人反对了。”
洪七听完，总算恍然：“原来是这样！”
“嗯，就是这样。”南宫灵很有耐心，“所以师兄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这还用问吗？我肯定愿意啊。”他毫不犹豫，“刚刚那不是不知道嘛。”
虽然早已猜到他的答案，但听他这么说，南宫灵还是很高兴。
她几乎笑弯了眼，道：“那就谢谢师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