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骑

要去看住原随云, 那动作就得快。

因此,跟师兄商量完毕后,南宫灵就即刻出发了。

她有过这种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经验, 倒也不会吃不了苦难以适应。

至于原随云的下落, 她也在上路之前就交代了闽地的弟子,立刻将消息递到各地,争取尽快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丐帮人多, 做起这种事来, 一如既往得心应手。

出发第三日,刚至处州地界,就有一位五袋弟子循着她留的记号, 判断出了她北上江南的路线,在马道上截住了她,给她送上了丐帮打听到的最新消息。

和她想的一样, 原随云先前去万福万寿园拜访过金老夫人后,果然没有离开江南。

此刻他在明州,住进了黄药师家中。

南宫灵从帮中弟子口中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便立即改道回浦, 过天台、雁苍二山,径直往明州去。

上回在济南见面, 因为聊起黄药师还没回过明州一事,南宫灵已然得知他老家的具体方位,是在明州东钱湖畔。

她确实想过,也向他承诺过,回头有机会就去拜访。

结果现在真的去了, 却不是为了拜访他。

又赶了四日路后, 她终于抵达黄药师的老家。

那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宅, 看起来有些岁月了。

南宫灵一路策马,风尘仆仆来到这古宅外,本想着讲一下礼貌,让人通传了再进门,不料黄药师根本不走寻常路,宅外连个看守都没有。

她没办法,只能把马牵在门外,先进门再说。

当初在金陵时,她听金灵芝说,黄药师的祖父,曾在浙江做官,祖上亦是书香门第。

但当时她没多想,后来跟黄药师熟起来后,大家完全以江湖规矩论交,她也几乎忘了这家伙的出身。

这趟来了他老家,走进这座宛若迷宫的古宅,她才陡然想起,这位“东邪”还有这样一个出身设定。

宅中槛曲萦红,檐牙飞翠,四处透着精致,此外还引了一池湖水。

正逢盛夏,湖中莲影摇曳,荷香四溢,很有一番江南风情。

可惜南宫灵不是来赏景的。

她绕着沿湖的游廊走了一圈,没发觉黄药师的踪迹,想了想,干脆提气而起,跃上那铺着琉璃瓦的屋顶。

人在高处往下看,再精巧复杂的宅院,也会变得一目了然。

上到屋顶后,南宫灵确实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黄药师在哪。

但同时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因为她发现这人在后院的竹林里泡凉水浴。

南宫灵:“……”

哪有人大白天在户外洗澡的!

她倒是想立刻走开假装没看见,但刚才为了能尽快找到黄药师,她是有刻意制造出一些声响的,想的就是能叫他听见,从而主动露面,替她省一些寻人的功夫。

现在他确实听见了,一抬眼,就瞧见了立在檐上的她。

两人的目光因此在空中交会,南宫灵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

黄药师看起来倒还算淡定,不仅没觉得不好意思,还冲她歪了歪头,气定神闲地问:“你怎么来了?”

南宫灵眼下只找见了他,还没找到原随云,自是不能立刻将所有事都说给他听,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不能来吗?”

黄药师闻言,似乎是呵了一声,道:“少帮主大驾光临,谁敢不欢迎?”

他说话常常这样阴阳怪气,南宫灵倒也习惯了,所以没在意,只咳了一声,转过身去,提醒他道:“既然欢迎,那是不是该换个地方说话?”

黄药师没答这话。

但身后传来了明显的水声。

她知道,定是他从那一看就凉快的池水中出来了。

大约一刻钟后,两人挪步宅中花厅。

黄药师给她煮上了茶。

茶是好茶,叶翠汤澄,由他这个讲究人亲自动手煮出来,香气更是怡人。

可她不是来喝茶的,当然无法沉下心去品他的手艺。

水还没煮开,她便先开了口,问:“这宅中只有你一个吗?”

黄药师皱眉:“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南宫灵噢了一声,说:“上回你匆忙离开,不是因为同那位原少庄主有约吗?我以为你跟他那么投缘,会邀他一道来明州呢。”

黄药师听完,扫了她一眼,表情里仍有不解,但还是答道:“我确实邀了他,他也在这里住了一阵。”

“然后呢?”她立刻追问。

这次他没答,而是定定地瞧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笃定道:“所以你是为了他来的。”

南宫灵很想说这不是重点,但又敏锐地感觉到了,此人正不高兴。

眼下她想探听原随云下落,就不能惹毛他,那便不能忽略他的不高兴。

想了想,她只能先承认:“是,我有非常要紧的事,必须寻到他。”

大概是因为她此刻的语气太严肃,黄药师听了,竟没再摆谱,而是坦诚告知了原随云的去向。

原来他就是在半个时辰前,跟黄药师辞行的。

“他说已经打扰我许久,该告辞了。”黄药师说。

南宫灵一听才半个时辰,当即喜出望外,就要去追。

黄药师看她这个反应,更觉得奇怪,忙跟上去,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在跟着她一起出了门后,他又提醒了她一句,原随云应当是往西走的,她不该往东去追。

南宫灵:“不,他肯定往定海港方向去了。”

从她在武夷派捉住一个原随云的手下起,至今已有十二日。

而如果没有她和铁掌帮帮主从中破坏,无争山庄的人顺利从武夷派手里拿到人,运至闽东,需要三日,从闽东出发,开船出海,行至那座孤岛,则需七、八日。

也就是说,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新一批的劳动力,应该已经被送到岛上了。

这一回海上风平浪静,该送去的苦工却没有送到,岛上的人,当然会给仍在江南的原随云传消息。

他忽然从黄药师家里离开,恐怕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想要去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为海上销金窟耗费巨资的无争山庄少庄主,定不会直接往西回太原去,只会一路向东,尽快赶到定海港,出海去那座岛上,查看情况。

但南宫灵急着追人,没空跟黄药师解释这些。

扔下那句猜测后,她就火速解开了拴马的缰绳,一跃而上,准备走了。

她想的是回头解决了这些事后,再跟黄药师慢慢解释这里头的故事。

但她没想到,马刚跑出几步,黄药师就也跟了上来。

他啧了一声,便凌空掠起,飞身追至她身后,而后稳稳地,落到了马背上。

南宫灵:“?”

大哥,你头发都还没擦干呢,凑什么热闹?

但二人身下的马已然开始飞奔,她也不好把黄药师踹下去,只能先让他蹭一下这匹铁掌帮送她的好马了。

江南夏日闷热恼人,不像北地一样,有了风就有凉意。

她骑着马赶到他老家的那一路上,就没少被那种黏腻的热意折磨,但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他的发梢还残留着许多水意,扑面而来的热风,竟也变得清爽了一些。

风声呼啸间,南宫灵甚至还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茶香。

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伸手越过了她的腰,正抓向她手里的缰绳。

这让她忍不住提醒他:“我从闽地过来,跑了七天七夜才到你这,身上可脏得很,你最好离我远点。”

黄药师:“……”

黄药师没好气道:“我若嫌你身上脏,何必上马?”

南宫灵心想那我也没邀请你上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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