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气得扭头就走。
南宫灵对他这个反应可谓毫不意外, 但此前跟他接触不算多的李溯确实吓了一跳。
同时李溯也敏锐地意识到，黄药师其实并不欢迎他的造访。
他看起来是不喜欢南宫灵贸然上门，对她甩了脸色, 可整个过程里，他的目光几乎只落在南宫灵身上。
换句话说就是，他只在意南宫灵。
所以南宫灵反问了那么一句后, 他便气得直接走了。
察觉到这一点, 当真叫李溯心情微妙。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南宫灵的反应, 却见她只是没好气地笑了笑, 好似习惯了黄药师这般做派, 也好似完全不在意。
“他总是这样。”发觉他的目光, 南宫灵还出声解释了一番, “不必太在意, 等他自己消气就行。”
她话音刚落，两人身前的阁楼内, 便有一名穿青衫、梳双髻的小姑娘翩然而出。
小姑娘看起来大约八、九岁的模样, 圆面细颈, 生得玉雪可爱, 唇畔挂笑，极其讨喜。
只见她从阁楼内跑出来, 径直迎向南宫灵和李溯, 行到二人面前, 先施一礼, 方才站定抬头，望着南宫灵甜声道：“您一定是丐帮的南宫少帮主罢？”
南宫灵看她打扮得像个小黄药师, 已经猜到她的身份, 稍一回想, 便点头道：“你是蓉蓉？”
苏蓉蓉抿唇一笑，道了声正是，又眨着眼睛问：“莫非师父与您提起过我？”
这回南宫灵摇了头。
苏蓉蓉很惊讶：“咦？”
南宫灵微笑：“是楚留香同我说起过你。”
“原来是楚大哥！”苏蓉蓉恍然，旋即压低声音，凑到她跟前，悄声与她说话，“我师父很不喜欢楚大哥，您在桃花岛，还是少提他为妙。”
南宫灵说没事，我就没见你师父喜欢过谁，他怕是看谁都觉得惹他嫌。
苏蓉蓉眨了眨眼，道：“可师父很喜欢少帮主呀。”
南宫灵：“？”
他刚刚还给我甩脸色？
“刚过中秋，师父就着手晒蔷薇花，准备制花露啦。”苏蓉蓉说，“岛上的仆从告诉我，这是要送去丐帮，为少帮主贺诞的。”
过去几年，南宫灵确实每年都会收到黄药师赠送的蔷薇花露。
而她也会算着日子给他回礼。
不过说到这个，她又忽然意识到，他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
当时她还在西域，为欧阳锋中毒的事忧虑，根本没想起来这一茬，自然也就没能像往年一般给他回礼。
呃，他不会是在生气这个吧？
南宫灵这么想着，倒难得有些心虚了。
她咳了一声，拜托苏蓉蓉先带李溯在岛上转转，而后熟门熟路钻进竹楼，去找黄药师。
桃花岛当年可以说是在她眼皮底下建起来的，岛上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很熟悉。
再加上黄药师这几年根本没有做过什么格局上的改动，正好方便了她找人。
和她预料中一样，此刻的黄药师，正坐在竹楼后面的山亭中。
南宫灵一路找过去，还没进入那座山亭，便看到了他在擦拭一管玉箫。
他喜好音律，过去也曾给她的生辰谱过曲。
前年南宫灵回礼时，便是想到了这一点，最终派人送了管玉箫给他。
正是他此刻在擦的这管。
南宫灵远远瞧着他擦拭的动作，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竟从这番动作里，品出了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她摸了摸鼻子，飞身点水，掠入亭中。
以黄药师的功夫，自是听到了她过来的动静。
但他还在气头上，并不想理她，愣是充耳不闻，专注地擦着手里的箫。
南宫灵：“……”
她坐到他对面，看了会儿，忍不住提醒他：“你再这么用力，它该断了。”
黄药师依然不出声，也不看她。
换做之前，南宫灵早已懒得管他了，但眼下她想起了自己的疏漏，自然不好拂袖离去，想了想，还是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了歉。
一声对不起出口，黄药师终于动作一顿。
他眉目微敛，神情平静，抓着玉箫那只手，却在袖中悄然扣紧。
然后他便抬头向南宫灵看来，轻声道：“你不是要走么，怎的又道起歉来？”
南宫灵一本正经：“我若走了，下次再来，你定会给我记上一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账。”
黄药师：“……”
他别开眼，看向亭外池水，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还想有下回？”
虽然他的语气依然冷淡，但那种微妙的情绪变化，还是被南宫灵觉察到了。
她立刻拖长了语调“哎”了一声，说：“你开岛时，我可出了不少力呢，怎么得闲来做个客都不得允？”
黄药师没好气道：“你都跑桃花岛禁地来了，还在乎我允不允？”
“禁地？”南宫灵真没想到，“这不就是你平时看书练箫的地方么？”
以前桃花岛没彻底建成的时候，她没少来啊。
她话音刚落，黄药师的脸色又变了。
南宫灵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跑，连忙把话题绕回去，继续跟他道歉，并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怠慢他的生辰。
“今年那是特殊情况，我去了一趟西域。”她顿了顿，“回头我一定把礼补上。”
黄药师：“……”
他彻底没话说了，不过倒是理解了李溯为何会和她一起来。
“不必了。”他垂眸，“明年再说罢。”
听到这句明年再说，南宫灵终于发自内心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以他性格，能这么讲，就等于揭过了此事。
“那你不生我气了吧？”她半咧着嘴问。
黄药师没答。
南宫灵却完全笑开了。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
消了气的黄药师还是很有主人风度的。
从楼后山亭出来，他便召来岛上仆从，说今晚要宴客，命他们好生准备。
等吩咐完这些，他又带着自己酿的酒，去拜访了已经被苏蓉蓉安排在隔壁小筑住下的李溯。
南宫灵早了他一步溜过来，正和李溯打包票，说自己已经把黄药师哄好，他就提着一小坛酒来了。
面对李溯，他有十足的名士风范。
甚至还向李溯道了歉，说是很抱歉方才怠慢了少宫主。
李溯也很客气，道：“我不请自来，才是冒犯。”
黄药师：“少宫主言重了，你这样的人物，能来我这荒僻的海岛，我再欢迎不过。”
事实上，他到底欢不欢迎，两个人心里都有数。
但不妨碍他们俩在此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客气一通。
就是苦了南宫灵，坐在一旁听他俩你来我往地寒暄，听得耳朵都累了。
最后她干脆拿起黄药师带来的那坛酒，直接撕开酒封，给他们各倒一碗，推到他们面前。
“聊这么久了，喝点吧。”她说。
两人对视一眼，似是都想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飞快地移开目光，同时端起了酒碗。
不多时夜幕降临，海风穿堂而过，得了岛主吩咐的仆从送来饭菜。
桃花岛上的饭菜普遍分量不大，但都做得很精致。
也很合南宫灵的口味。
以至于她吃着吃着，便忍不住感慨道：“师兄若是在，肯定恨不得半夜钻去厨房里偷吃。”
黄药师先前就觉得奇怪，听她这么感慨，终于可以问出口：“他没同你一起去西域？”
“没呀。”她摇头，“他帮我看着丐帮呢。”
“他那性子，能乐意？”黄药师疑惑。
“他是不太乐意啦，但是我二人一起走，就不好先斩后奏了嘛。”她一边说一边笑，“不如我替他找玉蟠桃，他替我稳住义父义母。”
黄药师懂了：“他就是馋玉蟠桃。”
南宫灵：“……”
虽然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这人今天火气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