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了蛇, 还得接着上路。
有欧阳锋和他驭使的群蛇在，他们这一行，全程都没有绕什么弯路。
偶尔遇到一些大体型异兽, 也是几乎不用动手, 就能在群蛇的保护下, 顺利离开人家的领地。
如此走了五日，他们终于抵达星宿海深处, 看见了那座被诸多大小不一湖泊包围起来的宫殿。
那宫殿修得倒是并不奢华，远远望去, 感觉还没有万福万寿园里随意一间院子来得大。
南宫灵也没想到, 在那么多武林传说里被描述得犹如传说仙境的极乐宫, 其实是这样一副普通的模样。
她甚至第一时间不太敢相信这就是极乐宫。
直到看出她惊讶的楚留香开了口。
楚留香道：“轩辕野当年修这处居所时, 只是想在这杳无人烟的星宿海内, 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曾是贵族子弟，因家中长辈得罪天子，被流放至此。”
“少时颠沛流离, 识尽离愁滋味, 再加上仇恨天子, 这才取了个离愁宫的名字。”
“张碧奇和孙不老夫妇设下赌局, 赢得这处居所后, 得知此名来源, 心下感慨，便在为其改名时留下了后面那个宫字。”
他这一番话说完, 南宫灵是信了他们没找错地方，但欧阳锋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说：“这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留香笑了笑, 道：“我只是爱看一些杂书，看得太多，难免会知道一些武林秘辛。”
欧阳锋还是觉得奇怪：“什么杂书能记载得如此详细？”
这回楚留香干脆没答，反而望向不远处的极乐宫，问南宫灵：“天色已晚，灵姑娘是想休息一晚再登门，还是趁天尚未黑，先闯上一回试试？”
南宫灵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张、孙二人得到这极乐宫后，为了断绝他人念想，在这三十多年来，于极乐宫外围，修了不知多少机关。
而他二人就躲在机关后面，等那些机关把来人的内力消耗一空，再出来动手。
虽然她练了凌波微步后，对闯过极乐宫外的机关阵很有信心，但考虑到这一路步行过来，不管是她还是楚留香，都颇疲惫，便决定还是先休息一晚。
“明日再闯吧。”她说，“要闯极乐宫，不休息好怎么行？何况欧阳兄驭了一日的蛇，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好离开。”
是的，她决定先休息一晚，也有欧阳锋的原因。
这五日来，他每日耗费内力吹笛驭蛇，不可谓不辛苦。
尽管是他自告奋勇要跟来帮忙的，但既然承了他的情，就得报答。
在星宿海内不好报答，那也至少再给他守上一夜，让他养足精神再离开。
楚留香听到这个理由，也点头道：“确实该让欧阳公子好生休息一番。”
两人达成一致后，便像前几天一样，趁着天还没黑各自分工起来。
南宫灵想着吃了五天的烤鱼，是时候换点口味了，便去附近猎了两只野兔。
猎完回来，楚留香已生好火，欧阳锋也在边上打起了坐，以恢复内力。
但楚留香看到她拎回来的野兔，却是摇了摇头。
“还是吃鱼罢。”他说，“此地水冷，能在湖中活下来的鱼，吃起来最是安全，像这种野兔，容易吃出病来。”
南宫灵没想到还有这讲究，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又问：“那这两只兔子呢？怎么处理？”
楚留香便起身表示，可以就地掩埋。
“辛苦灵姑娘埋一下，我去捉鱼。”他顿了顿，似笑非笑，“我比灵姑娘更熟水性，可试试捉几条先前没吃过的。”
他都这么说了，南宫灵当然也不会再拒绝，于是颔首应下，开始挖洞埋兔。
洞挖到一半，一旁打坐的欧阳锋忽然睁眼。
他侧首看了看去湖里捉鱼的楚留香，沉吟片刻，才试探着开口道：“盗帅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
再怎么见识广阔的江湖人，只要没有在这种地方长期生活过，都很难知道这里的野兔野鹿不能吃。
楚留香却知道。
这不可谓不奇怪。
要欧阳锋说的话，这家伙非要跟南宫灵一起来，说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但他知道南宫灵肯定不这么想，所以憋了半天，也只能这么似是而非地试探一句。
结果南宫灵听了，竟点点头，道：“他定是在星宿海生活过，否则不会懂得这么多。”
欧阳锋：“……”
所以灵姑娘也意识到了，只是单纯信任这个姓楚的，才始终没点破。
他只能断了偷偷说楚留香坏话的念头，撇了撇嘴，另起话头道：“等取到玉蟠桃后，灵姑娘有何打算？”
南宫灵麻利地把那两只野兔埋完，往土上踩了踩，才道：“应该会去一趟天山。”
欧阳锋闻言，立刻激动起来，问她准备在天山待多久。
“这我暂时也不确定啊。”她笑了，“但难得来一次西域，多住几日，也是可能的。”
作为白驼山庄的二庄主，欧阳锋先前被李溯抓过现行，现在根本不敢再靠近天山，便也不能去找她。
所以他才会问她打算待多久，只有知道了这个，他才好算着日子离家，与她在天山地界之外会合，然后陪她回济南去。
结果她竟还没想好。
真是叫他泄气。
看他一脸失落，南宫灵忽然有点想逗他，就坐到他对面，明知故问道：“对了，欧阳兄问这个做什么？”
欧阳锋张了张口，半晌，才轻声道：“我想……”
南宫灵挑眉：“你想？”
夜色四合，墨蓝的天幕下，隔火对坐的两人，视线蓦地交会至一处。
被她这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欧阳锋只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再想到过了今晚，他就要先走一步回白驼山，几乎就要把心中的不舍倾吐而出。
事实上，他也确实准备说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身朗笑。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灵姑娘，欧阳公子！”
是楚留香捉到鱼回来了。
“今日运气不错，捉到了两条青鲤。”楚留香道，“这里的青鲤和中原不一样，肉质极紧实，很是美味。”
他显然很高兴。
可被他打断的欧阳锋就高兴不起来了，连带着看他更加不爽，当场哼了一声，拆起了他的台，道：“这里的青鲤是不错，可与天山瑶池中的青鲤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他意在说楚留香见识短浅，可楚留香听了他的话，竟勾唇一笑，道：“哦？莫非欧阳公子上过天山，去过瑶池？”
欧阳锋：“……”
不是，这人反应怎么这么快？
楚留香笑着笑着，又皱起眉头，说可据他所知，西域诸派，尤其是白驼山庄的人，是不准入天山地界的，违者必遭惩戒。
欧阳锋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偷偷去过天山还遭了惩戒，只好一本正经道：“没去过又如何？没去过又不妨碍我知晓瑶池青鲤。”
“瑶池青鲤的名气，的确远胜这星宿海中的青鲤。”楚留香点头，“但真要比味道，我倒认为此地青鲤更胜一筹。”
这下欧阳锋傻了：“你……你去过瑶池？”
楚留香点头，说他确实去过一回。
欧阳锋冷笑：“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么？”
楚留香：“我为何要怕？”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西域诸派，不准入天山地界，违者必遭惩戒。”欧阳锋说。
楚留香闻言，又点了点头，说是啊。
但说完这句，他便话锋一转道：“可我不属于西域任何门派，自然可以上天山、赏瑶池、捉青鲤。”
欧阳锋被他堵得，差点岔了气。
这楚留香真是太能说会道，也太讨厌了。
他今夜非得放蛇咬一下这家伙，给他一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