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还没有太大的反应呢, 王永柱先炸了。
“完了完了。”他反复念叨着,抬眼看了铃兰,发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王永柱做不到像她这么淡定。
打擂台第一天, 这才刚刚开始, 就让对方占据了这么大的优势, 后面的差距要怎么补回来?
王永柱不了解,也想不明白。
他想说点什么,发表一下真知灼见,可惜一张口脑袋空空如也。
……可能是他真的太笨了吧。王永柱想。
王永看向铃兰,柱认命道:“铃兰,你说, 怎么办?”
铃兰并不着急。
她伸手, 试图把神台上铜钱拿起来,却发现握在手上的铜钱有种滚烫的感觉。她只能把铜钱甩下,不再触碰。
这些钱是黑袍人的, 她不能动。
神台之上的五猖神神像正面目狰狞看着她。明明是一张没有表情没有感情的脸, 却让铃兰感受到被威胁。
铃兰说道:“不用慌,他虽然卖得贵,但一定没我卖得多, 再看看吧。”
黑袍人采取的策略恰恰和铃兰相反,他走量少价高路线, 所以在一开始卖出这么多钱,铃兰并不惊讶。
可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让黑袍人一直保持这个优势,后面说不定就追不上了。
铃兰看向罗布,说道:“你家有没有一些彩绫啊, 鹿头帽啊之类的?”
“有,有的!”罗布虽然不知道铃兰要来有什么用,但她一些皮质的衣物不少,闻言都给铃兰找了来。
铃兰在衣服堆里挑挑拣拣,找了一套衣服穿上。随后又按照她看见的萨满的样子,囫囵弄了一个类似的装扮。
此时从外表看去,她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了,非常的花里胡哨。
手上再把萨满的羽扇那么一拿,看着还真像萨满亲传那么回事。
王永柱看了她几眼,张口想要发问,但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刚才铃兰说她是萨满的亲传弟子,直接获取了居民的信任,让居民直接爽快掏钱。
如今扮上了,看上去就更像萨满了。
居民们遇到危险都想着让萨满来救他们,天然对萨满充满了亲近和好感,铃兰这样,应该是想要增加顾客的信任度吧。
不需要问什么,只需要配合就好。
王永柱不再发问。
他发现,在铃兰身边,他只需要埋头干活就好,不需要动脑。
“给我找一个高一点的椅子过来。”铃兰指了一个距离水缸有点距离的地方,“就放在这儿。”
多吉很快给她找来了。
铃兰爬上椅子,然后端正坐好。
接着,就是等待。
在这一段等待的过程中,心情是煎熬的。
好在在这一段时间里,五猖神的神台也是一直静止不动,没有增加任何收入。这倒是让人心里好受一点。
王永柱不由自主抬头看天色,想要判断今天的时间过去多久,但一眼看见位置不动的太阳,心中更是烦躁无比。
这个鬼地方。王永柱暗叹一声。
再看一眼铃兰,她蹲坐着一动不动,半阖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等了不知道多久,门外响起一阵散乱的脚步声。
王永柱抬眼看去,看见门口扶老携幼来了乌泱泱一群的人。
“听说这里有解毒的药剂,喝了就可以清除污染了,是吗?”
“听说这里还有萨满?”
“听说萨满把黄老爷赶跑了,是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追问,往屋里头涌来。
罗布负责招呼他们,把人往里引去,一一回话。
“大家不要着急,往这里走,药剂大家都有的,一杯五文钱。萨满……萨满就在里面。”
众人看到了铃兰。
装扮有点怪,再看一眼,看到她手里的羽扇,心中对铃兰的身份认同不少。
此时,铃兰沉声道:“大家排好队,往我这儿来,在你们喝药剂之前,我先给大家赐福,希望神明保佑你们。”
虽然她面嫩,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帽子垂下一条条彩绫。脸也瞧不分明,众人也就没有起疑心,乖乖排起了队,往铃兰跟前走去。
毕竟萨满赐福啊!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谁拒绝谁傻瓜。
就这样,本来乱哄哄的人群因为铃兰的几句话重新回归秩序,在她面前等着赐福。
铃兰沉着一张脸,拿起羽扇,给对面的人轻轻拂去,便让人走开了。
……铃兰什么时候会赐福了?
王永柱看着眼角抽抽,知道她大概是在骗人。
随着队伍一步步向前,吉祥天母神台上的铜钱也在不断增加。
一直到晚上,来买药的人才散去。而此时,铃兰已经累得不行了。
这一动不动吉祥物的活可真是够累的啊,就是高强度的体力活。
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王永柱便说:“你何必给他们搞一个什么赐福呢?有羽扇就够了,他们已经相信你是萨满的亲传弟子了,不用多做别的事情,他们也会信的。”
铃兰摇摇头,却不解释什么,心里打算明天依旧要这么做。
她瘫下身子来,眼睛一动不动,就像一条即将渴死的鱼那样,有气无力对王永柱说:“你去数数卖了多少钱。”
王永柱一眼而行,先数了一下黑袍人的,又数了一下铃兰的。
第一天,黑袍人赚了三千文,而铃兰赚了三千八百文。
居然是……
铃兰更多?!
得知这个结果的王永柱一愣,喜上眉梢。
他兴高采烈道:“我们多了八百文!”
闻言,铃兰立即从椅子爬下来,也不去多问具体的数,让罗布带她回屋,到头就呼呼大睡。
次日,等铃兰穿戴整齐,打算开门营业的时候,门外面早就有人在等着买药了。
经过昨天的发酵,金钱镇上出现清除污染药剂的消息早就穿遍了所有地方。
知道真的是有效,而且价格并不高之后,居民就都找来了。
众人迫不及待,一拥而上,随后在铃兰面前乖乖排起了队,等待赐福。
铃兰这边的一切正尽然有序进行着,黑袍人那边也做了相应的举措。
杨钰小队的人,包括杨钰自己,都上街来给黑袍人拉客了。
黄老爷已经消失,往日寂静无人声的街道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车水马龙,出来走动的人多了许多。
黑袍人虽然一份药卖得贵,但实际上有钱的人并不是太多,所以黑袍人的计划推行得没有那么顺利。
今天一早,黑袍人就直奔其他人家了。
杨钰就带着其他人到大街上去,看能不能捞着几个散户。
“这位大婶,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杨钰笑容温和,叫住了一位大娘,“你如果想要买药,我们这里就有。而且一次药到病除,和其他假冒伪劣产品根本不一样。”
大娘确实是要和罗布家买药,听到杨钰这么说,又看他是个温和的小年轻,随口就问道:“你的药有什么好的?和罗布家的有什么不一样?”
“我们的更好,清除得更彻底。”
“多少钱?”
“五百文。”
大娘转身就要走。
杨钰又说:“四百文。”
“我没这么多钱。你走开,别耽误我做事。”大娘已经翻脸不认人了。
真是的,这个人拿她寻开心呢。
别说五百文,就是四百文,三百文,她也拿不出来。
哪怕这个药再好,她也无福消受。
眼见大娘转身走了,杨钰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因为此时有人走过来,靠近他。
那是一个穿着还不错的中年男人,那人问道:“一份药,四百文?”
“嗯,怎么,你想要?”
“给我一份。”
杨钰和中年男人痛快做了交易,四百文收入囊中。
其实杨钰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大婶。
黑袍人已经把计划说出来,他定价这么高,专供有钱人,大婶衣着朴素,杨钰当然知道,大婶买不起。
他刚刚那番话是说给旁边的中年男人听的。
那中年男人穿着绸缎衣服,家里应该还算丰厚,兜里有钱。
杨钰就赌他知道黑袍人的药,本来是五百文一份。
一下子变成四百文,当然会心动。
这就是杨钰声东击西的战略,成功了。
昨晚他们回去商量之后,就已经决定要稍微降下价格来,今天只是试试水而已。
杨钰手下四百文铜钱,又看着它消失在掌心,嘴角虽然在笑,可眉头却是紧锁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非常的微妙,杨钰说不出来为什么。
黑袍人去找铃兰的时候,杨钰没有跟着,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只知道,黑袍人回来就跟他们说,他们小队和王永柱,那个重刑犯的队伍打了擂台,让大家配合。
杨钰照做了。
黑袍人这一路走来,贡献不少良策和解题信息,帮杨钰省了不少麻烦,按理来说,他应该算是一个很可靠的合作伙伴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杨钰心头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
毕竟,他现在就连黑袍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太神秘了,这让杨钰本能觉得不舒服。
希望是他多想了吧。
第二天很快过去了。
到了晚上,王永柱来到神台前一数,今天黑袍人赚了四千。铃兰这边,赚了四千五。
总的合计起来,铃兰这边整整领先了一千三百文!
差距居然被越拉越大了!
王永柱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反而还遥遥领先了。
他一颗心彻底放下心来,觉得铃兰的决定果然没有出错。
今天晚上,王永柱也睡了十分踏实的一觉。
第三天。
来罗布家门口排队的人少了一半。
王永柱一打开门,扫了一眼,对人数粗略的估计一算,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少了这么多?
王永柱拉过一人,一问。
那人回答道:“你不知道吗?你们对家也出了一样的药剂,卖得比你们还便宜,四文钱一杯!”
王永柱听了,僵住当场。
这黑袍人真是人心险恶!
发现走低价有优势之后,居然也按低价卖了。
不仅如此,还买得比铃兰这边低。
这样一来,居民就都会去他那里买药了。
怎么办?
难道要跟着降价吗?
降到四文钱?
都一样,就没有价格优势了。
降到三文钱?
那也太便宜了!
可是如果不降低优惠,居民都跑去找黑袍人——
等等。
王永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挤进屋内的人群,意识到,虽然黑袍人一杯四文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去他那里买药,依旧选择了铃兰。
是因为……赐福。
所有排队的人,都在铃兰身前排着队,一脸虔诚的等着。
要说铃兰和黑袍人比起来还有什么优势的话,就这个了。
萨满的赐福!
原来如此,那怪铃兰累得半死不活还依旧坚持坐在这儿赐福。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萨满在居民的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哪怕高出一文钱的价格,他们也宁愿选择铃兰。
因为那是保护他们的萨满。
而五文钱一杯的价格虽然丢失价格优势,损失了很多顾客,但和四文钱一杯比起来,反而是铃兰的价格更贵。
现在轮到铃兰走价高市场了。所以,虽然人数略有损失,但价格相对更高了。
不过一夜,双方的立场直接颠倒过来,攻势逆转。
盘完了这些,王永柱看着一脸严肃给居民赐福的铃兰,心中无比复杂。
这到底都是什么弯弯心眼子才能想得出来的招数啊。
他只想一步两步,但她居然连后续黑袍人的反应都给算进去了。
如果不是铃兰年纪看上去实在小,王永柱都要怀疑那是个老妖怪了。
要知道,他的女儿在快十八岁的时候,依旧还是个只会读书什么心眼也不知道的傻丫头。被人欺负了,不会欺负回去,也不会和爸爸说一声,自己默默扛着。
在他心里,铃兰和女儿是同龄人。
可年龄这么小的人,怎么这么多缜密的心思,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啊?
天生人精吗?
王永柱想不通,也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
因为第三天来的人比较少,铃兰也有了休息的时候。
送走一群人后,她打量了水缸一样,发现已经所剩不多了。
需要打水来用。
铃兰让罗布和多吉两人去把水打回来留作备用,只等着前面水的用完,就给续上。
多吉和罗布很快离开。
没过多久,多吉和罗布回来了。
他们两人神色慌张,一脸惊骇,仿佛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水桶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铃兰困惑道:“水呢?”
罗布说:“没、没有水了。”
“……?”铃兰继续困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们金钱镇有一条河,日常都是去那里打水用的。刚刚我和哥哥去看了,那条河已经干涸了!”
罗布一脸天塌下来的模样,“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它旱过,可这一次,一夜之间,全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