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永安巷。
灯火晃动中脚步缓缓而来。
门外有宫监守护,看到来人连忙行礼。
“开门。”
“是。”
宫监打开身后紧锁的大门。
大门推开,小院子里冷寒,只有正中的屋内点着一盏灯。
屋子门口有一宫监守着,看到来人,连忙叩首:“奴才见过三皇子殿下。”
宫监声音不小,里面的灯火晃了晃。
屋内有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免了。”
三皇子抬手,身后的宫监奉上食盒。
三皇子拎着食盒进去里面。
薄薄的帘子挡不住外面的寒风,屋子里点着炉火,还是寒凉,床上的人裹着被子,烛台就放在床头的桌上,烛光晃动下,床上的人露出了面容。
发髻上不再是金冠,面上也不再整洁,眼中更没了之前的温润,沉寂如墨中带着丝丝的癫狂。
三皇子好像没有看到,温和一笑:“过几日就是年节,我特向父皇请了旨来看望兄长,这是来时我专门要御膳房做的兄长最喜欢的几道菜,兄长尝尝看,看御膳房的本事有没有落下,若是真落下了,我回去定要好好训斥他们。”
三皇子一边说着,一边把饭菜摆到桌上。
饭菜是太子喜欢的菜色,还冒着丝丝的热气。
太子从床上下来,随手拎起床上的斗篷披在身上,端着烛火到桌前放下,眼中不看三皇子半分,只盯着桌上的饭菜。
“本宫来这里才多久,若是这会儿御膳房的手艺就差了,也只能说他们不过见风使舵之辈,日后也没什么出息。”太子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指指旁边的酒杯,“倒上。”
三皇子挑眉,还是给太子倒了酒。
太子喝了,闭上眼睛好好的回味了一番。
“三弟真是用心啊!”太子长长一声叹息。
三皇子坐到一旁:“兄长言重了,应当的。”
“是啊。”太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嘲,“如今是本宫身陷囹圄,三弟在外面呼风唤雨,若是设身处地,本宫还未必对三弟这般大方。”
三皇子沉吟道:“兄长所言极是,恐怕那时三弟我只能去向祖父抱屈了。”
“哈哈,怕是那时候本宫让你连祖父也看不到。”太子大笑。
三皇子摸着鼻子:“兄长这就过分了。”
“啪!”
太子把杯子摔到地上,怒目向三皇子:“本宫过分?若非是镇国公府的人救了你的命,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本宫面前和本宫说这些!”
三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忽的面上露出一抹讥笑:“可偏偏我就能在兄长面前说这些。”
太子眼中滚动着讽刺:“怎么,你以为你赢了?”
“父皇是把太子之位给你了,还是你现在已经坐上那个位置了?”
三皇子脸色冷下来:“至少兄长输了。”
“哼,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太子声音低的就在三皇子的耳朵边上,“你以为父皇是偏宠你吗?你错了,父皇偏爱的是你的亲弟弟。”
三皇子面色不变,放在桌上的手攥起:“兄长不必出蛊惑挑拨之言,我的弟弟,我比谁都清楚。”
太子长笑着,又坐回去,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夹起菜一口一口的吃着:“你清楚,父皇比你更清楚。”
“五郎心神剔透明捷,他说的好,八成就是好,他说的不好,八成也不好,只说你身边的谋士护卫有几个不是五郎提及的?就是那个救了你的性命如今大概也是生不如死的护卫,不也是当初五郎要你从本宫身边换走的?”
“原来五郎小,父皇偏心你,现在五郎大了,父皇这不早早的就让五郎观政,未必不是有旁的想法。”
太子睇着三皇子,好似在可怜他。
三皇子嗤笑:“我和五郎兄弟一体,兄长就不必费心了,不过兄长还真不怕这些话传到父皇耳中?”
“传吧我都被关在这地方了,还有什么可怕的,难不成还能杀了我?”
太子抬眼看着对面的三皇子,嘴角咧着,牙上沾着红彤彤的菜色,像是血。
三皇子静静的看着,忽的一笑:“兄长这是什么话,虎毒不食子,何况是父皇。”
宫门口,灯火明亮。
宫门就在眼前,冯云停下,季子墨也停下。
此刻张鸣他们的马背上多了几个盒子。
有四皇子送的,也有五皇子送的。
“他真不来?”冯云问。
这会儿若不见一面,再见面可就又涨一岁了。
季子墨道:“你不知道早些时候三哥找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五郎去了青庙,红着眼睛出来,我来时见他正在抄‘孝经’。”
冯云眨巴眼睛:“三殿下当爹了?”
季子墨莞尔:“毒舌。”
冯云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季子墨能听到:“那也要三殿下当个人。”
季子墨同样低声:“那可说不准。”
随后又放高的声音:“我也听说了你们御林军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事儿,过了节有得你忙。”
冯云也和寻常一样:“没法子,谁让我是统领呢。”
“殿下,下臣告辞。”
冯云对季子墨使了个眼色。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人的谋算,殿下在宫中也要小心。
季子墨颔首:“保重!”
冯云上马,和张鸣等人离开。
宫门外是直长的大道,还有金水桥相隔,冯云下了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宫门口季子墨在,旁边多了另一个身影。
宫灯高高在上,也隐约可见两人的相貌。
冯云扬手挥了挥。
宫门灯下的两人也都抬手回应,尤其是另一个身影,几乎挥出了残影。
冯云眉眼弯起来。
她的真命天子啊,过年了要不要许个愿?
回到府中的冯云发现府内已经大变了样子,大红的灯笼各处挂着,花草树木都重新剪裁了一遍,她的青竹小院也是焕然一新。
青砖小石缝隙中的杂草清理的干干净净,柱子上也都重新涂抹了木漆,花草裁剪有型,连她平日里锻炼的小小校场中干净的让她觉得好像哪里少了点儿什么,可仔细一看又是什么都没缺。
过年啊!
这么夸张的?
“早间时候就已经收拾了,只是主子忙的紧,不曾放在心上。”竹香道。
“前几年世子不在,公爷也在山上,这回公爷世子都在,主子也是大乾唯一的女将军,当然要好好的热闹热闹。”冬怜欢喜道,“春晴还说若是主子允,想悄悄来给主子拜年。”
“随她,小心些。”冯云道。
“是。”冬怜应诺。
当初春晴离开还是因为小白花,现在小白花不在,她也不想让春晴回来。
小白花的经历让她心生警惕,在外面也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人手,何况从春晴告知她的消息中,可见春晴很有几分本事,在外面或许才是如鱼得水。
……
翠逸园。
听到冯云回府的世子夫人看着窗外热闹的情景,窝在身边男人的怀里,摸着肚子里渐渐长成的孩子,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世子低头看着窝在怀里的女子,听着外面隐约响起的爆竹声,只想到一句话“温柔乡是英雄冢”,诚不欺我。
三年了,终于能在家过年。
正就是脑袋里都有些昏沉的时候,怀里的人儿抬眸看向他:“过年了,要不要把清儿也接来?”
冯志昇微僵。
虽分离数年,但世子夫人还是一眼看出了夫君所想,瞬间眼中微红,扯了下嘴角:“我知道清儿犯了错,祖父,大郎和云儿也容不下她,可怎么说她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
“过了年我们去看看她。”冯志昇道。
世子夫人欢喜不已,再度伏到冯志昇的怀里。
此番,她总算圆满。
京都之外,镇国农庄。
没有了高大的城墙阻挡,寒风肆虐,冬日更显得冷了几分,农庄门廊两侧挂着的灯笼随风晃动。
“汪汪汪。”忽的,犬叫不断。
“砰砰砰。”农庄外传来敲门声。
农庄内的人高喊:“什么人?”
“我等是要入京回乡的旅人,天黑城门关了进不去,还请借宿一宿。”
“等着。”
里面的人应声,犬也不叫了。
随着大门开启,门外的人不住的道谢。
很快,大门关上,农庄内再度清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