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鬼话,他根本不信。
什么“准备好一切”,他刘查礼不是三岁稚童,到如今这步田地,对方还未下手除掉自己,恐怕还是因为自己有些利用价值。
至于主动来救自己,完全是天方夜谭。
此前他亲手杀子之事被查明,被投入大牢之时,对方尚且未曾施以援手。
如今秘密有暴露的风险,对方更加不可能为了他冒此大险。
若非他察觉到不对,及时脱身,只怕早晚会再度成为阶下囚。
好在自己及时醒悟,眼下不过是与其虚与委蛇,倒也不虞其他。
眼下倒是个机会,只是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想到这里,刘查礼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
……
与此同时,在刘家庄后园小楼下的洞穴中,李元芳正举着火折缓缓前行。
洞穴曲折盘旋,不知尽头在何处。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李元芳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暗室之中。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身上插满了三角形的铁蒺藜,污血横流触目惊心。
李元芳俯身仔细辨认尸体身上的衣物和饰物,发现这些死者正是昨晚随莹玉闯楼的那些黑衣人。
然而,莹玉却并不在其内。
他站起身来,正欲继续前行。
突然,只觉脚下一软,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地面上碎石裂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块木板。
他刚想抬脚,目光却突然落在了死尸身上的铁蒺藜上。
他顿时明白过来,铁蒺藜是从木板下射出来的!
他猛地踩住木板,迅速将火折子咬在嘴里,伸手脱下了外罩的披风,随即脚尖点地,纵身跃起。
就在他跃起的瞬间,木板“砰”的一声弹起来。
一篷铁蒺藜从地下疾射而出,从四面八方直奔李元芳而来!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手中披风凌空一兜,将迎面而来的几只铁蒺藜裹在其中,同时身体快速向后弹去,飘然落在地上。
接着他的右手猛地一抄,将三只迎面飞来的铁蒺藜被他夹在指缝当中。
他狠狠地将暗器掷出,轻声骂道:“好歹毒的暗器!”
随即他长出一口气,伸手揩去额头上的汗水,静静地望着铺满碎石的地面。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
迅速弯下腰捡起一块碎石,右臂一振石块疾飞而出,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又是“砰!”的一声。
木板再度弹起,又是一丛铁蒺藜疾射而出,打在四面的岩壁上,铛铛作响。
他仔细观察,赫然发现暗室的地面上,有十几个一尺见方的小石坑。
这些石坑的分布极为规则,一直延伸到石室之外。
随即他捡起一个石块,手中略带几分劲力,狠狠砸向石坑。
石块准确落在石坑中,并无丝毫响动。
李元芳心中一喜,当即纵身跃起,踩着石坑安然走出暗室。
……
……
刘家庄正堂。
曾泰疾步推门而去,恭声禀道:“阁老,还是没有找到李将军的踪迹。”
狄仁杰面沉如水:“一定是出事了!”
皱眉思索片刻,他似乎想起什么,猛然眼前一亮。
“走,去刘家庄后园!”
不多时,狄仁杰和曾泰率一众卫士匆匆赶到后园。
曾泰先行率领几名卫士进入阁楼查看。
这小楼中的机关,他清清楚楚,倘若钦差大臣在他地头出了事,那就不只是仕途不顺的问题了。
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这位名动天下的宰相大人也颇有好感。
待人如沐春风,且平日里时不时还会提点几句,让他受益匪浅。
因此,即便抛开官场规则不谈,出于自己的私心,他亦不愿其陷入险境。
狄仁杰看着他的背影,略微蹙眉,随即轻叹一声。
推门进入小楼,四下打量一阵,曾泰这才松了一口气,当即一路小跑着来到狄仁杰跟前,说道:“禀阁老,里面一切正常。”
狄仁杰微微颔首,迈步走进小楼。
进入小楼,狄仁杰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屋中各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隐嗅到,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仔细搜索,不得放过任何角落!”狄仁杰沉声道。
一众卫士轰然领命,随即开始仔细搜索。
狄仁杰缓缓踱步,仔细观察各处。
忽然,他的目光被墙角边的一样东西吸引住。
他快步走上前去,只见一枚铜环静静地躺在墙角。
狄仁杰俯身拾起铜环,细细查看着。
一旁的曾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狄仁杰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这是元芳腰带上的铜饰。”
曾泰一惊:“您怎么知道?”
狄仁杰道:“本朝四品武官,共分四级,正四品上下,从四品上下,着便装一律以铜环饰腰。”
曾泰这才恍然大悟,除了陆与和李元芳,此处再难找到第三个四品武官。
狄仁杰沉吟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追踪来此,没想到中了埋伏……”
曾泰面色一变,惊讶道:“中了谁的埋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朝廷的四品武官?”
狄仁杰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当初在幽州之时,方谦区区一刺史就敢调动官军截杀自己,如今内卫暗下杀手袭击李元芳,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
狄仁杰喃喃道:“这正是关键所在……”
蓦然,他的眼前闪过勘察现场时的画面。
掀开的被子。
溅满鲜血的帐幔。
黑黝黝的双手。
狄仁杰顿时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走,去花房!”
……
……
入夜,湖州府城。
陆与日间便已入城,却并未着急赶路,而是寻了间客栈,就地住下。
府城在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因此倒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
陆与之所以到此,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想。
据刘查礼所说,此前他曾到过府城,也就是那次,正好与莹玉“偶遇”,这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但根据陆与所知,刘查礼自从辞官归隐以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少出门。
其实也可以理解。
毕竟作为越王一党的漏网之鱼,抛头露面无疑会大大增加暴露的风险。
加之翠屏山就在刘查礼之侧,以刘查礼的性格,恨不得时刻守着这笔宝藏,又岂肯轻易挪窝。
如此一来,刘查礼那次赶赴州城之行,便颇为蹊跷。
若是小事,遣一仆役便可,何须其亲自前来。
若是大事,那他必定是悄悄前来,更加无暇寻花问柳。
而此前刘查礼在京为官,湖州之地好友并不多。
即便对方早有准备,有意为之,引刘查礼见莹玉,也必然是因为刘查礼未曾遮掩行踪的缘故。
否则刘查礼有意遮掩之下,还被友人寻到,生拉硬拽引入玉花轩,如此反常之举,必然会令前者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