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琰入宫之后,就看别人搭台子唱戏,有时候她自己也被拉扯到戏台上,不得不陪着他们将这段唱完。
有人哭的厉害,有人吓的面无血色,在她面前凄凄惨惨的也比比皆是。
这种戏越看越清醒,一个眼神,她都清楚是意欲何为,只不过不去揭开罢了,反正都要给彼此颜面,大家心知肚明,不过就是给别人一个交代。
郭雄说的冯二娘……就是如此。
若非看到郭雄、郭川,她决计不会从高台上跳下来。
郭雄很难相信,他是亲眼看到冯二娘受折磨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谢玉琰道:“你们仔细想想,是不是在汴水上有了些名气之后,才找到了冯二娘?”
郭雄回想一下,还真是如此。
不过也可能是他们认得的人多了,大家互相传递消息,这才找到了人。
郭雄暗地里摇头,若非真的看出什么,这位大娘子也不会与他说。没有冯二娘,二弟也不会下定决心要运香料。
谢玉琰道:“两天后,待你们接到那些香料,这局面也就定了,扳不回来了。”
郭雄知晓这个道理,为今之计,只能在这之前去告官,可他也知晓,那些人必然与官府勾结,他提前去报官,就是打草惊蛇,那赵昆不会将香料运过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他们侥幸逃脱,那些人也没有损失。
二弟这边还当他故意坏事。
他没有想到什么万全之策。
谢玉琰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定然与商贾没有牵连,你可以去寻他,密告有人想要私运货物,与他联手一同将人抓住。”
郭雄眼睛一亮,立即起身向谢玉琰行礼。
谢玉琰道:“不过就是对那位大人有些了解,你去寻人的时候,也只能说在坊间听过他的名声。”
郭雄自然应允,规规矩矩地听谢玉琰指点。
谢玉琰道:“此人眼下在刑部任职,他叫许怀义。”
谢玉琰将许怀义的模样和年纪大致说了一遍,让郭雄去找他。
许怀义其人在衙署勤恳做事,尤其最近大名府案犯入京,刑部必然繁忙,在刑部门口蹲一个晚下衙的人并不难。
郭雄道:“今晚我就去等那位许大人。”
谢玉琰接着道:“你手底下有没有船工受过欺凌?这些都可以与许大人说。正因为有了船工的前车之鉴,你才立即猜到赵昆想要陷害你。”
“你没有立即拒绝赵昆,就是准备来报官,然后将他们抓个正着。”
郭雄仔细想着这些话,这么一来将郭川拿了赵昆银钱的事都讲清楚了。
“原来是这样。”郭雄下意识喃喃地道。
事情有了眉目,郭雄也轻松了许多,他又想到冯二娘,若她是故意骗他们兄弟,那他们兄弟还真是瞎了眼。
“等此事了了,”郭雄道,“我就来向大娘子回话。”等找到许怀义,他才能去查冯二娘,到时候还得来问大娘子主意。
走出屋子,郭雄发现,他来这里本来只是要见大娘子一面,可没想到走出去的时候,心中已然十分信任大娘子了,他甚至有种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
汴水上争斗定然少不了,若是有人能时时刻刻提点,自然就会免于被算计。
他以为自己知晓的很多,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在大娘子身边学几年,他定会长进不少。
而且,他居然没有半点怀疑的念头,一个敢将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的人,何必背地里去算计?
要说只是为了招揽他……郭雄很有自知之明,见到大娘子之后,知晓他这种人,在大娘子心里就真的是,遇上了,觉得可以用罢了。
没有谢大娘子帮忙,他别提日后有什么船队,马上就要性命不保。
郭雄是个知恩的人,不过他也很谨慎,在一切都没落定之前,不会贸然做决定。他大致能猜到,为何大娘子让他去寻刑部的大人,弄好了,不光能抓到赵昆,还能打击到赵昆背后的人。
这种陷害人的手段,这些人不会只用过一次。汴水上出的事太多,每年都有不少人丧命,朝廷有了政令又怎么样?还要看那些人的脸色。他们不想要更多船只来汴水抢买卖,他们就只能被打压。
郭雄走了,谢玉琰立即又拿起了手中的纸笺,接下来着实还有许多事要做,新买的地要快点修葺,她还要从水路运东西过来,这一切都弄完了,西蕃的使臣也就到了汴京,也是她要露面的时候。
想到这里,谢玉琰的手下意识地往怀中一动,却发现她的玉尘不在。
她着实很想她的小狸奴。
……
王晏还没有被传入宫中奏对,倒是先见到了徐恩。
徐恩着急的拉着他:“快换衣服,咱们得跟着官家出宫一趟。”
王晏猜到徐恩要做什么,无非就是在官家面前用那陶瓶,他一路上惦念的不就是这个?总算到了汴京,哪里还能忍得住?
王晏换好了衣袍,就与徐恩一同上马,一路快行,总算在城外追上了官家。
官家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外面是白狐氅衣,左右二班在两旁护卫,看着心情格外的好,眼睛中还透出几分期盼。
王晏上前去。
官家这才道:“昨日朕就想看了,可惜太晚,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置,眼下总算能亲眼看一看,这黑火油到底有什么不同?”
徐恩早就将手中的陶瓶给了官家,官家此时正摆弄着那瓶子,看到瓶上的两耳和窄窄的底部,又听了徐恩说这般烧制的用意,委实觉得烧制它的人有一番妙想。怪不得徐恩进宫之后,就将这瓶子捧到他面前。
看到陶瓶,王晏脑海中闪过谢玉琰的身影,目光都跟着柔和了几分。
城外有一块御用的猎场,官家径直去了那里,人刚到就吩咐人速速准备,他立即就要看看,这陶瓶装了黑火油能如何?是不是似徐恩说的那般厉害?
徐恩已经是熟门熟路,他亲手装好了黑火油,借着树枝将烧着的陶瓶丢了出去。
片刻之后,火花四溅。
官家脸上先是诧异,然后露出笑容:“两位爱卿,朕要记你们一功。”
“官家要说赏赐,”徐恩道,“不如赏赐给烧制陶瓶的谢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