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王仁刚?
陆文胜焦急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不是自己眼睛花了。
他的脸颊削瘦干枯,人比过去更为苍老了,因此整个人也显得更加阴森恐怖,虽然夹杂在人群中,却丝毫掩藏不住他身上的那种睚眦必报的恶意。
大热天的,陆文胜后背不禁冒起一阵凉气。
他不是还在踩缝纫机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赵建奎也看见了。
王仁刚像是置身事外,又像是居高临下,在运筹帷幄,那副样子,完全不把赵建奎和陆文胜以及在场的领导们放在眼里,十分的嚣张和狂妄。
“卧槽,这老小子越狱了是咋地,怎么提前从里面出来了?”他小声地说道,眼睛转了几下,瞬间猜测到了什么,在陆文胜耳边说道,“一定是这小子捣的鬼,这肯定是他报复计划的一部分。”
陆文胜点了点头。
虽说不知道王仁刚什么时候出的监狱,但傻子也能想的到,这家伙一出来,第一时间肯定是要找陆文胜他报复。
这是确定无疑的。
孩子们在哭闹,领导们叽里哇啦地抱怨责怪,现场一片混乱,压力全部都给到了陆文胜身上,但他一点儿也没有慌乱。
“黑柱,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被王仁刚给怂恿来的?”他直视着黑柱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年轻人,心里有了应对之策。
“呃,什么王仁刚,我们就是自己感到不公平,自发来的。”黑柱支支吾吾地不肯承认,在他看来,承认这个,就好似承认了自己是别人的木偶了一般。
“你老实交代,这样吧,我给你开个条件,你要是肯配合我,我能让你在厂里有个工作,哎,厂长,咱们是不是还缺个保安?”
赵建奎极有眼色地连连点头,“啊,是啊,还是保安队长,这个人选我一直空着在。黑柱,我看你文武双全,不如就来我们厂子里干吧。”
黑柱稍稍犹豫了几秒钟,便答应了。
他看向王仁刚所在的方向,满不在乎地将手里的家伙扔在了地上,这一举动,弄得村民们都很纳闷。
但王仁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马上就明白了。
他刷地跳了出来,怒吼道:
“黑柱,你不要背叛我们大家!来之前,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大家同进同退,你这狗日的,居然敢违反誓言!”
黑柱轻蔑一笑。
“劳资现在是厂里的保安队长了,你们谁敢靠近厂子半步,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他飞快地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家伙,背对陆文胜他们,往前一个挺身,气势十分英勇。
村民们哗然。
没想到自己拿黑柱当头,黑柱却拿他们当冤大头,一个个怒气冲冲,恨不得上前就剁碎了他。
陆文胜退到领导们跟前,陪着笑悄声说道:“让各位领导受惊了,我已经打电话联系江明远了,我们马上就会得救的。”
这些领导也多是见到世面的人,见陆文胜稳定住了局面,便也不再担惊受怕,反倒坐下来,津津有味地看起了热闹。
“好你个黑柱,给你封个保安队长,你就满足了是吧!”王仁刚补上了黑柱的空缺,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沿。
黑柱举着家伙,对着王仁刚,毫不客气地戳穿他道:
“呸!你个老不死的劳改犯就正义了?谁他妈还不知道你,你过去跟陆文胜有过节,现在出来了,不过是想拿我们当枪使,故意怂恿这么多村民,来跟陆文胜对着干,好满足你阴险的报复心理罢了!”
众人恍然大悟。
但他们有他们自己的目的。
黑柱揭发出来的真相,对他们个人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王仁刚冷哼一声,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并不觉得有什么羞耻。
“去你他妈的!”
“劳资是想找陆文胜报仇不假,但你们想进这厂子来挣钱也是真的,我们不过是一拍即合罢了,怎么叫独独为了我自己呢。”
以他对陆文胜的了解,村民们的要求不可能被接受的。
所以今天,一场他期待的破坏性巨大的混战肯定势在必行,绝对能让陆文胜一夜回到解放前。
村民们还在叽叽喳喳些什么。
王仁刚不再跟黑柱废话,朝他们大喝一声,“既然黑柱叛变了我们,我们更应该团结起来,现在我们的目的不是去搞黑柱这个杂碎,而是继续跟陆文胜谈条件,各位牢记,我们今天过来,是来干嘛的!”
一时间,军心再次大作。
陆文胜看着手腕上的表,焦急地往远处的路口张望,可那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眼看村民们再次被王仁刚团结了起来,待会还不知道会怎样。
这让他再次如临大敌。
“姓陆的,你倒是站出来说句话啊!别他妈的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王仁刚挑衅道,掐着腰,故意伤口撒盐,“过去是个怂包,没想到现在还是。咋了,当了大老板,就开始不把村里人当人看了!……”
黑柱见他要往前冲,立刻挡在前面,却被冲过来的几个村民一下按倒在了地上。
陆文胜拨开挡在他面前的赵建奎,往前一大步,指着王仁刚,轻蔑道:“你今天就是想来挑事是吧?”
“咱们私人恩怨,你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吧?”
“再说了,你能有那么好心,想帮村民们找到工作?我看你今天是想来打砸抢才是真的。”
王仁刚指着自己脸上的一道疤,恶狠狠地说道:
“没错,劳资今天就是想要来搞死你的。看见这道疤了吗,全拜你所赐!劳资在里面受的苦,不从你身上讨回来,劳资就不姓王!”
“不姓王,你还可以姓赖!”赵建奎补刀道。
“滚你的,赵建奎,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都是劳资的仇人,都会不得好死的。”王仁刚突然猛地一挥手,朝身后的人群大喊道,
“谈不成,大伙都跟我拿家伙上,咱们让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滚出这片土地!滚出讹我们的地盘!”
人群瞬间像潮水,像陆文胜他们涌了过来。
难道真要在劫难逃了?
陆文胜当机立断,拉过一把椅子,往上一站,大声呼喊道:“大家先不要冲动,都听我说。现在我们厂子里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了,按照亲疏远近,我只能把这些工作岗位留给我们石湾村的人,至于别的村里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人群中一部分人顿时欢呼了起来。
不用说,他们是石湾村的人。
形势突然大变,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队伍也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拿到工作的石湾村人,一派则是没有拿到工作的别的村里的人。
王仁刚见自己的队伍变成这样,心里也不得不对陆文胜的老谋深算感到佩服和害怕,聪明的他也是一眼就识破了这分化的计谋。
“大家听我说,别信姓陆的鬼话,他这不过是阴谋诡计,是骗人的,是为了拉拢一部分人,然后让我们自己人打起来。”
“真的不能相信他啊,他那么狡猾,当老板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声嘶力竭地劝说、解释,可人群中石湾村的人却半点儿也不听他的。
“放你妈屁,王仁刚,陆文胜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什么性格我们能不知道,他向来是说话算话的主,不像你,阴险狡诈、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有村民自发地维护起陆文胜来,他们迅速集结,将陆文胜他们保护在了圈里。
陆文胜看见这一切,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老板,你该不会真的答应他们了吧,到时候咱们上哪去找那么多岗位,可都是要发工资的哟。”赵建奎小声的问道,按他对陆文胜的了解,这应该也不能是随便说说的。
“呵呵,”
陆文胜轻声一笑,“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稳住局面,让他们自己自相攻击。唉,话说江明远怎么还没过来,这局面万一控制不住,我的这一片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了。”
“老板你放心,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他们破坏咱们厂子的。”赵建奎忠心耿耿地说道,这里也是他的心血,他的未来。
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失去理智的人,能干出来什么疯狂的事都不好说。
“他妈的,姓陆的,你真是够阴险的,这一招真叫劳资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面前打起来的两拨人,王仁刚气恼的无以复加,只能唾骂陆文胜来出气。
石湾村的人毕竟占少数。
这个时候,他大手一挥,“大伙跟我来,今天我们砸了这厂子,把姓陆的给赶走!我看谁敢拦,谁拦谁死!”
混战的人群有了新方向,哗啦往厂子涌来,乒铃乓啷的打砸声开始响起。
危急中,陆文胜抓过赵建奎,将他拉到了安全地带,“东西在重要,也比不过人,先躲起来再说。”
就在这时候。
砰的一声巨响。
“我看哪个敢在乱动!”江明远举枪站在路口,像一尊正义的雕像,在他身后,是全副武装的警察和武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