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会散去。
收拾好以后,两口子躺到了卧室被窝里。
“小凯跑哪去了?”陆文胜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发觉儿子出去好一会儿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许海兰坐在床上织毛衣。
“别管他,好不容易能跟那群孩子一起玩了,就让他玩去吧,从前他连门都不出,成天呆在家里,多可怜啊。”
“那也该换个时候啊,现在外面多冷,在家烤火不好吗?”陆文胜伸手到就放在床旁边的火炉上,感受了下热气。
“随他吧,小孩火力大,不怕冷。”
许海兰砸吧了下嘴,笑道:“今天那蛋糕真好吃,真甜,还有点儿咸咸的。”
她把脸贴到陆文胜跟前,惋惜地问道:“文胜,你怎么不吃呀?是不是怕不够吃,故意要留给我们吃的?”
陆文胜点头道:“嗯呢,看我对你们多好吧。一个伟大的父亲当如是,要像一个老公鸡一样,把米都让给小母鸡和孩子们吃。”
他心里忍不住一笑。
不是我不吃,是那玩意实在太难吃了。
跟几十年以后的蛋糕比起来,简直像坨翔,奶油硬邦邦的,下面就是一团槽子糕,一点儿也不酥软蓬松。
商店里也是真敢卖,好意思卖出十块钱的高价,真不要脸。
许海兰很感动。
“文胜,你真好,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让我二弟幸福!”陆文胜想也没想,就蹦出了这句骚话。
“那……现在想要吗?刚好小凯不在呢。”许海兰氤氲含情,手不老实起来,“反正只有累坏的牛子,没有耕坏的盐碱地。”
看不起谁呢。
那还不得一个热吻走起,先预热一下。
就在牛刚要下地的瞬间,门外传来哇的一声大哭,“爸、妈,他们打我,还把舅舅给我的弹珠全都抢走了。”
“他妈的,废物,他们打你,你不会打回去啊!”陆文胜恼火地吼叫起来,这个档口,真的不喜欢被打扰。
许海兰有些吃惊。
“文胜,你这么凶干嘛?他才四岁,懂啥啊。”她下床去,拉开了卧室门后的插销,将小凯迎了进来。
陆文胜一瞧,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小凯身上,还没穿到晚上的新皮夹克被挂了好几道口子,裤子上、鞋子上,到处沾满了泥浆,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
“谁?到底是谁给你弄成这样的?”陆文胜怒不可遏地拍案嘶吼道。
不止是小孩子打架的事,而是这件事让他联想到太多。
曾经被人欺负的伤痛跟着记忆一起奔涌出来,屈辱和愤怒重上心头,铺天盖地地浇灭了他的理智。
“是狗哥,他……他带头抢了我的弹珠,然后叫所有人一起打我。”小凯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说道。
被父母教训带来的害怕和惶恐,一时间压过了想要复仇的渴望。
许海兰心疼地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忿然道:“那小东西也太没良心了吧,小凯,你中午还请他吃过生日蛋糕呢。”
“妈,我衣服破了,咋办……”小凯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陆文胜,他知道这件衣服很贵,生怕他会再来责怪自己。
陆文胜躺在床上,胸膛起伏。
思考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严厉地说道:“先别给他弄了。”
随后过来拉住小凯,就往外走,“走,爸今天给你撑腰,那个小狗东西在哪里,我要看着你给我打回来。”
“他就在我们房子后面玩,堂哥他们也在。”小凯一听父亲这个要求,瑟缩着不敢往前走,扭过头用眼神向许海兰求助。
许海兰怕丈夫搂不住火气,劝说起来。
“文胜,算了吧,孩子们打打闹闹的很正常,不能一点儿小事,就……”
“就怎样?”
“就看着咱儿子被一群人欺负,往后也长成个窝囊废么?”陆文胜严肃地说道,“我告诉你,我不允许!”
“他以后可以学习不好,可以没有本事,但一定不能胆小怕事,受人欺负,这个罪,他这个爹我,早就受够了!”
“不敢还手,不是宽容,是狗被人打怕了。”
“你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一条狗么?”
陆文胜说完,不由分说,拽着小凯就出了门。
小凯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你给我闭上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了儿子一巴掌。
房后玩雪仗的小孩们,一看陆文胜带着儿子气势汹汹地过来了,顿时吓得散开,躲进了犄角旮旯里。
叫狗子的小孩没动,但也吓得不轻。
他知道自己动手打了人,没理。
小凯的两个堂哥则站在旁边,一副看戏不嫌热闹的表情。
“是你把我家小凯打成这样的?”陆文胜盯着狗子,看他还是个六岁的小孩,没用太严厉的语气。
狗子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凯,他是怎么打你的,现在你就给我怎么打他!”陆文胜看着小凯那张要哭又不敢哭的脸就来气,腾地又踢了他一脚,“快点儿!”
小凯在威吓中靠近了狗子,虚弱地举起了小拳头。
狗子定神一瞪,“小凯,你……你今天要是敢打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我让别人也都不跟你玩,我是老大,我爷爷是村长,没人敢不听我的话!”
小凯马上泄了气,扭头想哭,“爸,我不敢,我不想以后没人跟我玩。”
陆文胜点上一根烟,说道:“不玩就不玩。你有蛋糕,他们有么,你有皮夹克,他们有么,你有亮闪闪高级的玩具枪,他们有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连弹珠都靠抢,有什么值得你跟他们一起玩的。应该是他们求着跟你玩才是,跟你在一起,他们才能吃上城里的蛋糕,玩上会叫的机关枪。”
“没有你,他们狗屁不是,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小凯的两个堂哥听到这番话,被打击到了,低下头,很羞愧。
狗子却不以为然。
“谁稀罕啊!”
“我能去你家,吃你的蛋糕,那是我狗子看得起你。”狗子说话相当社会,多亏了他道上爹的言传身教。
“看看,你对他那么好,他却不稀罕,小凯,你难道不生气吗?”陆文胜诱导着问道,这种事急不得,必须要打开心结,激发勇气。
“生气啊……”小凯嘟囔道,却是很压抑的样子。
“那就给我打他,打他哭为止!打到他肯给你道歉认错为止!”陆文胜喝道,凶狠的神情吓得小孩们直哆嗦。
小凯上前去,啪地给了狗子一巴掌,很轻。
打完,他没看狗子的反应,立马回头看陆文胜,像是在征求,这样够了吗?还要不要继续?
狗子有些生气,但陆文胜站在面前,他一动也不敢动。
“给我狠狠的打,中午吃的饭,喝的饮料,力气都哪里去了?”陆文胜鼓励道,自己也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血脉偾张。
这一回,小凯重拳出击,一拳打在狗子的鼻梁上,这下激怒了他。
两个人倒地扭打起来。
“小凯加油!”小凯的两个堂哥情不自禁地呼喊道,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又兄弟一条心了。
四岁打六岁,自然不是对手。
小凯被打的很惨,但在陆文胜的旁观和鼓舞下,一点儿也不肯服输,死死地坚持着,最后竟把狗子的耳朵给咬流血了。
“儿子好样的!”陆文胜适时把小凯拽了起来,“往后谁在欺负你,就这么不要命地跟他打,知道了吗?”
“嗯!”小凯仰起糊满泥浆的脸,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