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文胜要在教室里铺着的铺盖卷上躺下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文胜!”
敲门声也传了进来。
离门最近的那个学生赶紧打开了门,风雪刷刷地飞了进来,寒气倒灌进来,逼的火炉的热气瞬间散了大半。
“爹也不知道是咋了,突然晕过去了,还直抽抽,娘跟他们两家叫你赶紧回去,好好想想办法。”许海兰赶紧关上门,背靠着门说道。
她手里拿着手电筒,头上、身上、脚上都是雪。
“这……赶紧喊李大夫去家里看看啊,我能拿什么主意!”陆文胜觉得他那两个兄弟关键时候像两个废物,不禁有些生气。
“李大夫去了,说治不了,让准备后事。”许海兰抹起了眼泪。
虽说这老公公对她不好,但人到了这个份上,她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不免泪水扑朔起来。
“啊?”
听见“死”这个字,陆文胜浑身一激灵。
那老混账可恨归可恨,可真要看他死,这个做亲儿子的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他马上从被窝里跳了出来,披上外套就跟着许海兰往外走去。
“走,我跟你回去看看。”
刚要开门,他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道:“明天早上我要是没有来,你们早自习就做第五套卷子,都要自觉哈,回来了我会亲自检查的。”
同学们应声。
陆文胜带上门,跟许海兰冲进了风雪之中。
“他怎么搞的,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呢,平时身体不是老好了吗,骂人可带劲了……该不会是喝酒喝的吧……”
他一路走,一路埋怨。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想到那糟老头子会死,心里就堵得跟什么似的,根本没有什么说气话时的报复快感。
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爹。
许海兰知道丈夫这是心里难过,便时不时安慰他几句,想让他心情放轻松些。
老陆家的院子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两个孩子哇哇的哭着。
刘秀芝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跟儿子、媳妇吵些什么。
“娘……”
陆文胜进门后,淡淡地叫了一声。
“哎呀,老二你可来了,你快看看你爹那个死老头子吧,怕是要咽气了呢,他嘴里念叨着要见你最后一面。”
流程走得这么快嘛。
一回来就要办后事了都。
陆文胜往卧室床上一瞧,老头缩头缩脑、脸色涨得通红地躺着,嘴里支支吾吾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李大夫来了咋说的?”他向大哥问道。
大哥闷着头,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
大嫂倒是替他开了腔,“李大夫说爹这是中风了,没得治,只能这样躺着看情况了,要么活下来偏袒,要么就活不过去就等着办后事。”
刘秀芝走到床边,掐着陆民旺的手喊道:“老头子你可不能死啊,咱家存折的密码就一个人知道,你先告诉我们再走啊,不然我们那钱不都打水漂了么?”
就挺无语的。
陆文胜推开刘秀芝,“行了,啥时候了,说这些。”
“他是不是平时经常叫唤头疼?”
“嗯,”
刘秀芝点了点头,烦躁地说道,“我叫他去李大夫那看看,他也不去,说是没病花啥钱,浪费。”
“估计是脑梗了,大嫂,你给我找根绣花针来。”
陆文胜上一世活到了五十多岁,脑梗这种危急的情况,他也曾经遇到了几次,小凯教过他,可以扎十宣放血急救。
他接过大嫂递来的绣花针,抓起陆民旺的手指就挨个扎了过去。
“这……这是干啥啊?”全家人围了过来,都纳闷地看着陆文胜,对他这一番操作感到疑惑,但又不敢反对,毕竟他现在地位最高。
“我这是在急救。”
陆民旺的十指放了血,脸上的潮红便很快褪去。
这样的变化很明显。
“老二……”
陆民旺的舌头终于没那么不听使唤了,他颤抖着双手,抓住陆文胜的胳膊,哀求道:“救命啊,快送我去城里医院,我要治病,我还不想死。”
陆文胜笑了。
“没事,你还死不了呢。”
“你……你这死老二,打小就不讨人喜欢,就知道跟你爹娘记仇,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陆民旺嘀嘀咕咕的骂道。
“死了好啊,死了,我以后就不用养活你了。”陆文胜故意气他道,一面又跟老三吩咐道,“老三,你现在去找小齐把拖拉机借来,就说我借的。
待会我们就把爹送到县医院去,越快他后遗症能越少,不然真瘫在床上,我看你们谁愿意伺候他后半生。”
这时候,大嫂和弟媳一脸为难地说话了。
“文胜啊,这送到县医院去,到时候得花多少钱啊?”她们将老陆的存折都视作自己的财产,为这老头子多花一分都心痛。
“花多花少咱也得救人。”陆文胜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谁要敢说不救人,谁才是真正的不孝子。”
一波道德绑架反杀。
陆民旺也瞪着他们,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这群不孝子,盼着劳资死咋滴!真是没良心啊,平时对你们那么好。”
他骂了几句,又觉得头痛难忍,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陆文胜看着他那样子,觉得还不是那么危急。
他看向所有人,郑重地说道:“还有,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作为二儿子虽然比你们都有钱,但这次去医院的花销,咱们三家必须平摊。”
刘秀芝看着老大一家,还有老三媳妇,忙附和道:“对对对,是该平摊。”
老三媳妇思忖片刻,叫道:“不对啊,爹治病,他不应该用他自己的钱吗,他存折上还有不少钱呢。”
“娘,那存折上到底还有多少钱啊?”
“咱们平时种粮食、卖猪的钱可都在那上面呢,该有不少了吧。我和老大两家,还商量着今年夏天划地基建房子呢。”
刘秀芝突然变得异常尴尬。
那存折本来是有四千多块钱的存款,可是上次陆文荣来借钱,儿子媳妇都表示强烈反对,可老两口还是瞒着两个儿子,悄悄取了四千整给她。
这事,他们也根本不敢跟儿子媳妇说,不然又要吵架了。
“我……我哪知道啊,都是老头子在管事。”刘秀芝支吾过去,眼神不安地四处乱看。
不一会儿,小齐把拖拉机给开了过来。
陆文胜感谢了他几句,叫家人把陆民旺用被子裹着抬上车,随后摇响拖拉机,载着一家人往县城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