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好吵啊!”
许海兰在卧室里捂住耳朵抱怨道。
隔着一堵墙,传来了夯实地基的巨响。
挨着陆文胜家的房子,老三家划了宅基地,也准备盖新房了。
老大家也不甘落后,在老三家旁边也齐头并进。
两家夯实地基的巨响,震的附近的地面都一晃一晃的,像是地震似的,一波一波,不得安宁。
“奇怪,老头的钱不都被我大姐借去了吗,老大老三是哪来的钱盖新房?”陆文胜躺在床上,烦躁地放下手里的书,忍无可忍地点了一支烟。
“谁知道呢,兴许是大姐还了回来,不然他们知道了,还不得打起来。”许海兰辗转反侧,有些难以入睡。
小凯拍着床叫道:“爸,咱们什么时间搬家啊,我不想在这里住了,耳朵都要给吵聋了,我要进城去。”
“进城!”
陆文胜喊了一嗓子,“过两天咱们就搬家。”
“主要是那房子刚刷完漆,得晾几天,不然进去可难闻了。”
许海诚的录取通知书已经下来了,他没有让家里人送,而是受邀坐上了丁凌家的小轿车,搭上了去省城那所知名中专的便车。
第二天。
一大早,赵建奎急匆匆地蹬着自行车来了。
“胜哥,好消息!”
“好消息!”
“咋了,看把你乐的。”陆文胜从厕所里出来,慢条斯理地扣上腰带。
“县里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要重新查赖仁刚的事,就是你举报信的事,局长还下了指示,要从严从重地查处。”赵建奎现在来,就是请陆文胜去局里协助调查的。
赖仁刚已经被带到了县里公安局,在那里交代情况。
“真的吗?”
陆文胜眼睛瞬间闪亮起来,兴奋地往前走动时左脚绊了右脚,差点儿摔了一个跟头。
“他娘的,我还说等不到这一天呢。”
“没想到老天有眼啊。”
他激动地恨不得当即趴在地上,向上天磕几个响头。
“你说说这到底咋回事,之前县里明明还要帮他掩盖着,现在怎么了,是谁良心发现啦?”赵建奎摸不懂里面的道道。
“呵呵。”
陆文胜笑了一声。
畅然道:“形势变了呗。”
“我告诉你,他大伯是他娘的一个诈骗犯,那个长科工业园的项目,他骗了贷款就跑路了,这事县里都不敢声张,还是吴局悄悄打听到的。”
“之前还说什么建设现代化的学校,全都是幌子,我真是没想到赖忠良竟然是那样的卑鄙小人,真是可怕。”
“啊?”
赵建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有这种事,他妈的,这都能被骗,那可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呢。”
“是啊。”陆文胜沉下脸,有些怅然。
赵建奎摸了摸脑袋,“难怪局里给各个学校下了指示,要增加学费,真他妈可恶。”
两人骑着自行车。
很快进了城,来到了县教委。
在那里,陆文胜见到了憔悴不堪的赖仁刚。
“你们都别叫我赖仁刚了,我现在要改回自己的姓,我那个大伯他不是好东西,跟他姓可耻。”王仁刚唾弃道。
他作为赖忠良的亲人,第一时间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就快要完蛋了。
他赖忠良干的事,跟我王仁刚什么关系。
直到有人来带走他。
他还争辩,就算父债子偿,这天下也没有伯债侄儿偿的呀。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原来是要秋后算账。
“老实交代吧,现在县里可没人能保你了。”
“陆文胜,都是他个狗日的!”王仁刚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恨不得把他抓过来撕成碎片。
愤怒过后,他崩溃了。
“我说,我说……”
县教委。
调查组很快查清了王仁刚过去的账目。
“当初修建石湾小学教学楼的项目,王仁刚他是贪了,不过只贪了一半,另一半是给村长们的好处。”赵建奎看到调查结果后对陆文胜说道。
“原来如此。”
陆文胜叹道,“真是一丘之貉啊。”
“他这干了这么些坏事,会怎么判?”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王仁刚的下场了,心里不断涌起复仇的快感。
老登,你总算是有今天了。
“我听公安局的同志说,差不多要坐三年牢了。”
“才三年,真便宜他了。”陆文胜咬牙切齿地说道,想当年,他害了多少孩子辍学啊,简直就罪该万死。
回到家。
陆文胜来到石湾小学。
正值暑假。
学校大门紧锁着,他没有钥匙,便直接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站在楼顶。
看着远远近近熟悉的一切。
他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彻底结束了。
那个上一世,梦里千百次想要回来的地方,他重生来了再次燃烧青春,又奋斗了一遍,将一个优秀老师的素养彻底践行,将爱和信念传播给了孩子们。
王仁刚也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
人生再也没有遗憾了。
“啊,再见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我爱你,我也恨你!”
回去的路上。
陆民旺挑着一个担子,在乡间小路上一瘸一拐地走着。
他最近又脑梗了一次,因为抢救不及时,留下了毛病,走起路来,一条腿已经不大好用了。
原来挺直的脊梁也变得佝偻了。
头发花白了好多。
陆文胜跟在他后面,看见他这可怜样很是不忍心。
“老二,听说你们就要搬到城里去了啊?”陆民旺再也没有了往日凶狠的劲头,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柔和与慈祥。
“嗯。”
“不是爹说话不好听哈,城里比起咱们农村来,日子更不好过,你们去了,可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要是没有粮食吃了,就回来拿……”说着,他竟然哽咽了。
“爹,我来吧!”
陆文胜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替他接过了担子,抗在了自己肩头上。
“爹老了,不中用了,老二,你还有大好前程,往后要好好的过,就像现在这样,可别再像你小时候那个窝囊样了。”陆民旺抹着眼泪说道。
“过去,爹讨厌你,就是不想你那么窝囊,爹老是打你,唉,对不住了,其实我知道,你是这几个孩子里最上进,最善良,最有孝心的人……”
“爹,我知道了。”
这一刻,陆文胜在心里彻底与自己的原生家庭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