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许海诚专注地刷着题。
这些题册,县城新华书店都没有,都是陆文胜专程托赵建奎,找他新华书店的朋友,专门从省城带回来的。
每本都是专家针对中考考试专门出的复习题。
不但专业性很强,也花了不少钱。
要放在以前,陆文胜没钱的时候,就算有很多好的想法,也难以摆脱教育资源上的匮乏,为许海诚创造这么好的学习条件。
就如同落后地区的教育一般。
并不是那些地区的人就笨,是他们受到的教育质量太差。
陆文胜走进教室的时候。
许海诚还在埋头做着题,他已经从一个成绩中不溜、学习三心二意的学生进入了好学生那种积极、专注的状态之中了。
这样好的学习习惯都是陆文胜在寒假时为他塑造起来的。
“诚子……”
陆文胜很为难地呼喊了一声。
许海诚一手翻题册,顺势扭过头来,“啊”了一声,“陆老师,什么事?”
自从开始备考学习以来,陆文胜便不允许他再称呼自己姐夫,而是要跟别人一样,叫自己陆老师,这样会严肃正经一些。
“那个,你把书本收拾一下,还是回我家仓房去学习吧。”陆文胜叹了一口气,这学校按理说放一个孩子是没啥事的,经常还有学生因为照顾不了弟弟妹妹,便把他们带来教室里,放学时再带回家。
只是那也得看校长的心情。
校长不说则罢,说了就是个事,又不得个人。
“为啥啊?”
学生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回了教室。
罗小兵一面收拾自己书桌的东西,一面黯然说道:“还能为啥啊,咱校长跟陆老师有仇,不许你在这里占学校的便宜。”
陆文胜看向他们几个,有些着急地说道:“咋都这么听话呢,校长让你们走人就走人啊?东西先放教室别动,都回去叫你们父母来闹他。”
罗小兵一听见父母这个字眼,伤感地低下了头。
陆文胜特意看向他。
“你去叫关爷爷来,让老爷子堵学校门口,我看他怎么弄!”
学生们有了主意,脸上又有了笑容。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班到时候要一个不落地去乡里参加小升初考试,咱们这一年来的努力,不能白白浪费。”
陆文胜说完,又想了想,“对了,为了帮助大家提高学习成绩,参考其他小学,咱们也得增加晚自习了。”
看我卷不死他们。
“从今天开始,家比较远的同学回去之后把被子带一床来,晚上要是太晚的话,就不回家了,直接睡在教室里。”
“陆老师,我就一定不能呆在这里了吗?”许海诚站起身,对刚刚适应的新环境表示恋恋不舍。
毕竟这里有这么多人陪着他一起沉浸在学习氛围之中。
感觉还是挺安心的。
若是回到仓房,小凯老是带些小孩回家,家里吵吵闹闹的,根本没法静下心来;要是回自己家吧,又常常会被母亲叫去干七零八碎的活,也会分心。
陆文胜低下头,无可奈何。
“校长说了,你要是待在这里,他就要扣咱陆老师的工资。”有学生提醒道,他不想陆老师有麻烦。
其实也不是那二十块钱的事。
陆文胜沉吟着。
只要许海诚留在这里,王……啊不,赖校长就一定会那他说事,整天找麻烦。
索性,还是回家去得了。
“诚子你就赶紧回去吧,在家也一样学习,我有空就回去看看。”
“那好吧。”
许海诚在大家的注视下默默收拾书包。
走到校园里时,他抬头碰见了赖校长,便没好气地呸了一声,“姓赖的,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往后再敢欺负我姐夫,我就去揍你儿子。”
他和赖仁刚的小儿子赖鹏是同学。
“你小子出息了哈……”赖校长上下打量他,一副瞧不起的样子,嘟囔道,“听我家小鹏说,你成绩稀烂,就这还想考中专,哼,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
“我有我姐夫教我,天鹅肉也不是吃不到,倒是你儿子,在班里倒数,比我成绩还差呢,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校长的儿子。”
许海诚哼了几下鼻子,扬长而去。
说到小儿子赖鹏的学习成绩,赖校长就很冒火,一张脸便在众人面前拉了下来。
他的班主任说,赖鹏这样的成绩,顶多只能混个毕业。
等到中考预考,铁定会被刷下来。
赖校长不想自己儿子就读个初中毕业,即便是将来安排他来自己的学校教书,别管会不会教先,光是学历那关就过不去。
他的脑子里正为儿子的前程绞尽脑汁、苦恼不已。
之前他跟赖忠良说,想把两个儿子送到他那边去,去他厂子里做做什么官什么的,却被赖忠良给拒绝了。
赖忠良告诫过他,要让两个儿子继续读书,读的越高越好,将来才会更有前途。
到那时候,直接当厂长都行。
要是没文化,即便去了他厂子里,也只能当一个干体力活的,何苦呢。
“他妈的,到时候怎么才能把我儿子塞到中专去?”
赖校长看着远方,突然想起了去年看到过的一个新闻,说是有人考上了大学,录取通知却被扣押了,后面就被人顶替了。
他顿时灵机一动。
“好哇,正好我在乡教育组有人,到时候直接给他们塞点儿巨款打点打点,看哪个考上了中专,直接去给他顶了不就得了,反正农村人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这个主意让他很是满意,脸上顿时又恢复了笑容。
看到那几个被他开除的学生空着手从教室里下来,他立马冲他们喝道:“喂,怎么书包都不带就走啊?”
罗小兵回过头来,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们呢!”
赖校长见到他就来气。
“你他妈的,你这小混蛋,爹娘都死了,还这么狂,你给我站住,看我追上了不揍死你才算完!”
罗小兵一怔。
这样侮辱的话也有很多人说过,但从这样一个长辈嘴里说出来,却是叫他心冷。
他见赖校长瞪着凶狠的眼睛朝他追了过来,就越发厌恶他。
他扭头假意往水塘埂上跑去。
在一个做了特殊标记的地方,早上,他刚刚在那里面放了“炸弹”,本打算捉弄另外一个骂过他的同学的。
赖校长只顾两脚噔噔噔地往前跑,并没注意到路上有什么一样。
结果。
扑通一声。
他一脚陷进了一个虚掩的坑里,上半身跌了个狗啃屎。
待他起身,拔出脚时,那只擦到铮亮的皮鞋上却是沾满了黄澄澄、臭烘烘的翔!
“妈的,怎么这么倒霉!”
“哈哈哈哈……”
孩子们看着小丑一般的他,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