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恩师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恩师离去》

“秦岭那片地方已经被封锁了?”

“很好的结果不是吗!昨天我已经得到了消息,白家算是彻底完了,抓进去了不少!白镇江是真的疯了,也难怪,任谁体内多出一副魂魄下场都好不哪去,只是,白成羽.”

付伟摘下鼻梁上的墨镜,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

“先别管白成羽了,跟别的事情比起来,白成羽不算什么,眼前还是想想老洁醒过来怎么跟他说清楚吧。”

周小贤顺着门框蹲在墙根下面,搓着有些僵硬的脸。

北京城的天气这个时候还算不上暖和,两个人却没有进到屋子子里的意思。

周小贤的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半响付伟苦笑一声:“能怎么说?跟他说他那天多么威风?还是跟他说两生门其实就是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的那口小棺材?真是个变态!”

想起那日的情景,付伟至今心里依然后怕,脑子里那个一身儒白色道袍身影,他怎么也挥之不去。

“何大爷和陈大爷他们身体很差了!”

“我知道…一个损了寿元,一个几乎榨干了精血老贤,我是不是很无能”

“怎么这么想?两位老爷子都看得很开,他们说的很对,我们的命都是捡回来的,你师父尚且无能为力,你就更不必自责!”

付伟脸色这才好看一点,怅然道:“如果我能施展衍生度厄.”

话说到一半,付伟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显得很愚蠢,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不再说话。

周小贤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面多做停留,转移话题道:“联系标子了没有?袁玙那孩子这么些时日不回家,他家里人怕是要急死了吧!”

“放心吧,刘神奇和尚跟着去了,出不了岔子!那孩子很古怪,一个七岁的孩子说什么也是不可能起土煞、开地脉的,哪里古怪我也说不清楚,老贤,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觉得…”

“嗯?”周小贤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欲言又止的付伟。

付伟似乎也觉得自己下面要说的话很荒唐,张了几次嘴,最终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完.”

周小贤眉头青筋突然抑制不住的跳起来,蚯蚓一样一鼓一鼓的。

付伟有些心烦气躁,没有注意周小贤的表情,拿手狠狠的捶了两下门框,扔下了句:“或许是我想多了吧,算了,几个老爷子动身去了结鬼母的事情,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便转身走进了院子。

人有时候都会有一些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世间人解释不清楚,便把这东西称作直觉。周小贤却知道,直觉这东西,道家人更为敏感,其中犹以命字脉为最,卜字脉次之,后便是相字脉,山字脉,医字脉。

付伟的话让周小贤心里莫名其妙的开始慌,周小贤没有跟付伟说,这种感觉,自己比他还严重.

或许几个老爷子也有这种感觉吧,才一刻不肯停歇的就去处理这次事情过后的尾巴.

邓洁在做梦。

梦境如同按了重放的录音机一样,一遍又一遍。

夜色,微风,月色很圆。

一个少年人正慢腾腾的赶着路,皎洁的月光透过陡峭的山道两旁的高矮树木的叶子,斑斑驳驳的撒了一地,连赶路的灯笼火把都省了。

这条路好像很长,自己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这条路,自己又要去向哪里。

赶路很轻松,这个年纪就不知道什么是疲劳,背上的包裹里应该还有些干粮,少年人却舍不得吃,相反他的心里隐隐的透着一股兴奋,没有原因的兴奋。

山路两旁不时有野物跑过,扭着亮的眼珠子看自己,少年人故作凶恶的吼了几声,看着那些落荒而逃的动物,不禁开怀大笑,少年意气风当是如此。

直到一个树上一个猴儿摘下一个红彤彤的野果砸向自己,少年人便又捡起一个石子砸了过去,只是两柱香的功夫,自己衣襟里已经兜了满满一布兜子的野果。

天色不早了,也该吃些东西了。

找了一处光滑的石头,少年人津津有味的往嘴里扔起了果子。

月上中空,伸了一个懒腰,少年人心满意足的才要睡去,一个翻身,却看到两颗长得极为苍劲的不老松下得乱石丛中,一个三角的脑袋正歪着眼睛看着自己。

少年人好笑的拍了拍手,看着那双翡翠一样的蓝眼珠,哈哈一笑,从大石头上翻身而下,学着自己的师父很神气的指着那个小脑袋喊道:“呔,何方妖孽!见了本道爷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叉着腰,似乎还意犹未尽,揉了揉鼻子,少年人又冲那双很好看的蓝眼睛做了一个鬼脸。

“哎呀呀,我原形就是这个样子呀!怎么还让我现原形啊?”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显得很无辜。

少年人的刚做出的鬼脸忽然僵住,大脑似乎有些当机,一张脸很快便咧成了苦瓜一样,大喊了一声:“妈呀,妖怪啊!有妖怪!”

少年人极为惊恐的转身风一样的撒腿就跑。

“哎呀呀~妖怪.有妖怪啊救命呀”那道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雪白的影子同样惊恐的窜出来,紧跟着少年人的屁股追了上去。

少年人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大。

“师父,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啊”

随着师父两个字叫出声来,一个邋里邋遢,顶着一个破毡帽,一个被手指头打磨的亮的烟锅子,一个破大杠自行车的老头子映入脑海.

“师父.”

邓洁忽的坐起身来,却见周小贤和付伟各自端着碗筷,正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

“老洁,不至于吧,房顶都快被你震塌了.”

“啊?.那啥,做好饭了哈?给我盛一碗.”

肚子饿得厉害,风卷残云的吃了几大碗饭,见周小贤和付伟依然不自在的看着自己,邓洁满脸的困惑,良久,忽然摔下碗筷,跳起来结结巴巴的道:“哎哎.哎,不是这倒底怎么回事儿啊?”

周小贤和付伟突然同时松了口气,随后面色又复杂起来。

“我们俩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

从78年之后的几年里,当时的北京城以及很多地方面临着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治安问题。

人性就是一个不断追求更好更舒服的过程,没人愿意去受苦,当唯一坚定着的那份信仰被外来文化冲击的支离破碎的时候,人性就会控制不住的暴露出来。

动乱结束之后的几年里,当初伴随着一句“广大知识分子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而涌进乡下的无数知青们,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回城。

乡下的穷苦生活总归还是留不住这些躁动不安的心。

大量的知青再次回来,便从知识青年变成了待业青年。

游手好闲,又处于躁动的年龄,坏人不可怕,就怕坏人有文化。

所以在那之后的几年里,社会治安一年比一年差,而这些人又有很多曾经的红卫兵,在动乱里被打砸抢烧的无政府主义遗毒的影响下,生出了很多耸人听闻的杀人、抢劫、强奸、等大案。彻彻底底成了当时人心不安的毒瘤。

83年的八月,终于迎来了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严打。很多年纪大些的人,或许都经历过那个阶段,那时候隔三差五的便会有人被五花大绑游行示众后再由警车开道,拉到树林子里枪毙。

胸前挂着木牌,上书名字、性别、年龄、罪行。最显眼的便是名字上面被画着的一个大大的黑色的“叉”。面如土色,或痛哭流涕,成了这些人在死亡和耻辱面前最真实的写照。

半年的时间,邓洁不记得自己和周小贤还有付伟,或者偶尔带上刘神奇和尚全国各地的奔赴了多少地方,每一次的枪毙之后,行刑的地方就要有人去处理。

因为,总会有行人夜间在那片地方听见哭笑声。

何瑜新和陈元厚的身体远比邓洁和付伟想象的要差。

第一次严打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何瑜新已经只能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听些收音机里的京剧了。

刘越大爷往往会在一旁不时的罗嗦两句,可惜,得不到回应。

每一次看到想找人斗嘴的刘越大爷垂头丧气的样子,邓洁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那年的八月下旬,农历七月十四中元节,最后一抹黄昏隐匿在云层中的时候,刘越大爷忽然站起身子,双手颤巍巍的关掉了正咿咿呀呀的收音机,捏了一撮金黄的烟丝塞到那杆有些无精打采的烟锅子里,低声咕哝了句:“临了再抽上一口,你这老王八蛋走的倒是会挑时候,去吧去吧,走快些,还能赶得上在下面过节.”

正端着参汤的邓洁没由来的浑身冷,汤碗打翻在地上,邓洁却像毫无所知,汤熬好了,喝汤的人却不在了。

有些人终归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后,就只剩怀念,永不得相见。

不知多少年后,邓洁曾经荒唐的想过,人死后魂魄会进入阴间,那么桀骜了一辈子的老头子死后又去了哪?如果能再见上一面,哪怕见到的只是一副鬼魂也好啊或许,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投胎了吧。

只是两个时辰不到,周小贤拿着电话递给邓洁,电话里付伟哭的泣不成声

付伟哭着说:“老洁,以后就只剩咱俩了.”

次日,邓洁便带着何瑜新回到了老家,他曾经答应过老头子,以后是要把他接到家里好生孝敬的.

周小贤那晚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师父落泪,泪花子挂在通红的眼眶边上,显得很滑稽。

“老何啊,走吧走吧,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在惦记什么。当初跟你这鳖孙儿说好的,带进棺材里去,小辈们自有小辈们的造化,你就别瞎担心了”

看到周小贤进来,刘越大爷有些尴尬的抹抹脸,努力的板着脸涩涩的道了声:“兔崽子,你进来干什么?”

“师父,学校那地方我不想去了,入冬前我想去一趟当初插队的那地方,那片老林子里有些事徒儿是许下了的,您知道,我们道家人许下的承诺不能轻易违背!还有,这阵子不安定,到处都在枪毙人,何大爷不在了,有些事儿,就只能老洁出面了,他那个毛糙的性子,又是这个节点,我总是放心不下他.”

周小贤以为自己要废上一番说辞,却不曾想自己的师父只是摆了摆手,说:“不去就不去吧,小洁一个人的确不放心,你切记着,事不可为便不需执着,我和老何可以说为国家那些人奔波了大半辈子,等我也不在了,和你们小辈也就没什么太大的联系了,能帮的就帮衬一些,不能帮的也不用逞能,世间人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些,安安稳稳的就好.”

“那师父您.”

“不用管我,人老了,经不起折腾了,老何走了,这人啊,说不好就没了,以前的老友故人,也是时候该见一见了,再不见啊,没机会喽”

再三的把自己的徒弟撵走之后,刘越大爷面上的轻松淡然,渐渐地消失不见。

“老何啊,咱俩硬气了一辈子,如今顶事儿的山字脉没了,我老杜也硬气不来了,当初秦岭那档子事儿啊,小洁的动静太大,嘿嘿,山字脉天纵之资,这个名头可不小,没有你顶着,这个名头是要害死人的啊!.我总是要跑上一趟的,昔日的故旧,能打声招呼的就打声招呼吧,就这几个愣头小子,以后出门在外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没个人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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