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一样的人》
大火烧得还正旺。爱阅读
只是那股味道,让邓洁鼻子里犯痒痒,继而胃里开始倒腾,最后实在受不了干呕起来。
“张义坤!”
那人拱了拱手,面无表情的道出三个字,算是自报了名姓。
邓洁心中的沉重并没有丝毫减少,可剧烈的呕吐感让他控制不住的涕泪横流,无名的火气总要有个去处,对于那人的自报家门,邓洁费力的顺了顺胸口,勉强稳住一口气。
“滚!”
刚骂出一个字,便又忍不住的扶着桥边的石墩子干呕起来。
张义坤没得到好脸色,似乎并不意外,看了眼一旁的洋葱,架起来就要走。
“哇!”
一声极为痛苦的喊声,洋葱张着少了两颗门牙的嘴巴,月光下明晃晃的汗珠子挂在蜡黄的脸上,一张脸狰狞的挤在一块。
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都没力气的洋葱,张义坤脸上终于有些慌了。
“你能解蛊毒?”
“我解你丫大爷…”
张义坤动作很快,等到一把尺长的刀子明晃晃的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邓洁才反应过来,他连这人何时拔的刀子都没看到。
也是,一个在烧得噼里啪啦的腐尸面前都不变颜色的人,哪里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你不怕死?”
张义坤看着刀架在脖子上还在呵呵笑着的邓洁,有些困惑。
“你捅我啊?”
邓洁依然在笑,笑的脖子间青筋暴起,“捅我啊?捅啊!”
张义坤突然迟疑了,不为别的,就因为邓洁破罐子破摔一样的笑容,张义坤这一刻非常肯定,面前这个二十出头却异常憔悴的年轻人眼中真的没有一丝怯色。
这样的眼神他很熟悉,当初自己一无所有只剩一条命的时候,或许就是这样的眼神吧。可是自己没想杀他,只是想逼着他,看他到底是否真的能解洋葱身上的毒,自己只剩这一个兄弟了.
手里的刀子被这不要命的年青人推开,看着一步一瘸往桥头走去的背影,张义坤眯了眯眼,如果这小子胆敢走到桥头,他就必须死,没有理由!
邓洁走一步,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一分,走到最后已经潸然泪下。
这么多天以来,从刘元青的离去,再到回到家里自己亲生手足的冷眼,再到这一路来的种种不顺心,终于让邓洁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不快和委屈彻底爆发开来。
师父啊,阿伟他们都说是你把我照顾的太好了!真的是你把我照顾的太好了吗……
邓洁忽然回过头,也不知道指着谁,声音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说道: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邓洁鸡不嫌狗不爱的连条狗都不如?你们不是口口声声嚷着要我死的难看吗?好啊!的来啊!来啊,弄死我啊!我邓洁今日在此起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要玩是吧?好,我跟你们玩!欺我师门败落,山字脉纵使只我一人,我邓洁也跟你们玩到底……”
张义坤看着发狂了一般的邓洁,看了半响,摇摇头,悄悄的把手中的刀子插回腰间,低声咕囔了句:“莫名其妙!”便弯身把洋葱背到身上,一步一步的跟着前面邓洁的身影追上去。
邓洁放下手中的电话,上了两层楼梯,拧开门走进去,鞋也不脱,瘫在另一张床上。
“取桃皮两钱,碾成细末。盘蝥末一钱,用麦麸炒熟,再加两钱生大嶯末,三味用糯米汤拌了搓成药丸,和酒吞下,药到蛊消!”
一句话仿佛耗干了邓洁全身的力气,闭着眼,再也懒得动一下。
“谢了!小子,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去拿药!”
正不停地给打摆子的洋葱擦着身上脓包流出来的黄水的张义坤面色缓和不少,起身道。
“哎,你有种再叫一个小子试试?”
邓洁睁开眼,定定的指着张义坤那张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却偏女性化的脸,很认真的道。
张义坤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没回答,拉开门,又推开,轻声道了句:“不知道是谁…哭鼻子…”
邓洁脱下一只鞋拍在床上不停“饿哟!饿哟”叫着的洋葱脸上之后才解了气,抱着头看着天花板,邓洁神色再一次沉下来。
付伟在自己的那个小铺子里,有些事情何二始终照应不了,周小贤今天一早带着刘兰收拾了东西坐上了去盐城赤失屯的火车,联系不上自己,只能给付伟留了话,只是说把那黄皮子小九的的事情办完了就回来。
再过两个月,王子乔就要退伍回来。这货始终归还是没有选择留在部队,这把北京城里的黄老爷子气的不轻。
没有原因的,邓洁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又想不出来,周小贤去老林子,王子乔退伍,等等,没有谁去刻意改变谁,一切都在按原本的轨迹,很正常,可是那抹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邓洁不知道,人的灵魂强大了,对于冥冥中的某些东西就会变得很敏感。
早就知道,动脑子去想问题就不是自己的强项,也罢,赶在老林子第一场大雪之前,和王子乔周小贤再回去一趟吧,老龅爷对自己有恩,如今年纪大了,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把付伟也叫上,养神补血的方子,应该对老龅爷的身子有些好处。
张义坤和洋葱的确是从长沙来的,只是问到深处,张义坤总会让邓洁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转移话题,后来邓洁就懒得问了,萍水相逢而已。
想着想着,邓洁眼皮子就模糊了。
似曾相识的梦境。
少年人疯了一样往前跑,大声的叫着妖怪。
明月玉盘藏半山,仿佛在嘲笑少年人的落荒而逃。
直到少年人撞翻了一个人影,那是另一个少年,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只不过自己背着剑,那个少年人一身青衫,手中却握着一卷半展的书,怎么看怎么好看,只是,月色明朗,那个青衣少年人的面庞却怎么也看不清……
屋子里药味不是很重,邓洁揉着眼从床上翻下来。
“买酒了?还有猪头肉!”
张义坤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火炉子,正架着一个小锅把里面的几味药熬得滋滋响。
不去管张义坤,邓洁狗一样嗅着鼻子,拧着白酒盖子,想起了什么道:“店主人家没事吧?”
“死不了!没办法,洋葱这个样子,走的时候多留些钱就好!”
“你这人心眼倒算不上坏,哎,老实说,昨儿晚上你们哥俩到底要等什么人?”
“我?不坏?”
张义坤没有回答邓洁的问题,反倒扭过头,细长的丹凤眼里面满是诧异,说出这么几个字。
邓洁大口嚼着拌了蒜汁的猪头肉,用瓶盖倒满了酒刺溜一口倒进肚子里。
“知道住店给人家钱,就说明……不……”
话才说了半截,邓洁眼皮子一翻,噗通倒在地上。
张义坤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看了半响,摇摇头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
付伟这个时候在发愁,不为别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倒也有点麻烦。
早知道清早邓洁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催一下他让他赶紧赶回来了。
避个邪祛个煞的话,他倒没问题,只是沾到了那些带邪气的东西,自己就尴尬了。
事情偏巧不巧的赶上,邓洁这边挂掉电话不久,那边就来事了。
县里不远的一个城关镇,里面有户人家信佛,很是虔诚,逢年过节大丧小喜必然都会上香供佛。
一家子过得也安稳,没出过什么事,直到后来的日子,家里的婆婆在护城河边上洗衣服的时候捡到了一尊巴掌大小的佛像。
婆婆是个信佛的人,看不得菩萨受苦的人,家里供奉了一尊石膏打制的观世音菩萨像,捡到的这尊,是尊文殊菩萨的像。看材质,似玉非玉,反正比家里石膏的那尊看起来庄严的多了。
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婆婆把那尊佛像揣在怀里,同时也存了些小心思,河里冲出来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个老物件,隔壁老吴家,在自家地里挖出了一面破的照不见人的铜镜子,买了一百五十块钱。自己加上自己儿媳妇做上一年的工也挣不了这么些钱。
就这么回了家,婆婆也把这佛像摆在了那尊观音菩萨像跟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火。
心里想着不管是不是值钱的老物件,家里两尊菩萨保佑,这日子定然能好起来,都是佛祖下面的菩萨,和和气气的保佑一家老小无病无灾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事情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当天晚上,老婆子就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面露厉色的训斥自己,说,我虽然道行低微,可是这么些年来受你香火供奉,虽不能保你们一家富贵,可是一直平平安安,倒也不算是愧领了你这么些年的香火情。如今好端端的从外面请回来一个凶神来欺凌自己,是何道理。
第二天醒来,老婆子就觉得头重的像是挂了秤砣,浑身止不住的冒虚汗。
不过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想着做些稀奇古怪的梦也正常。就没跟儿子儿媳妇说这回事。
又是请郎中,又是开药。吃了两天功夫,总算好了些。
过了半个多月,也没什么事,就是自家儿子去县城赶大集的时候被车蹭了一下,皮外伤不打紧。后来自家儿媳妇洗衣服的时候摔了一跤。
老婆子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每日的香火供奉的更加勤快了。
只是又一天晚上,又梦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这一次那女人几乎是跪下来哀求着自己,浑身的衣服也破烂不堪。
再醒来的时候,老婆子身子已经虚的下不了床。
老婆子的儿子面容憔悴的来到床前,说要背着他去县里大医院瞧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终归,老婆子支支吾吾的跟儿子讲了一直埋在自己心里面的这桩子怪事,却不想,一讲出来,自家儿子脸色就变了,说那半个月,自己几乎隔三差五的就梦见那个女人。
老婆子吓得哆嗦着身子就要儿子架着她去把那尊自己带回来的文殊菩萨像给砸了。还没走到堂屋门口,自家儿媳妇就一脸惊慌的跑出来,结结巴巴的喊着:“娘呀,娘呀!不好了,那个白菩萨像碎了……”
老婆子一听急了,嘴里念叨着:“罪过罪过!”
进了堂屋,这才看到,那尊原本被泥巴侵染的黯淡无色的文殊菩萨像光可鉴人。至于那尊石膏打制的观音菩萨像却碎成了一块块落得香火盆子里都是。
等到老婆子拿起来那碎片,却发现,里面一道一道的全是红的渗人的血丝。
“造孽啊!”
原本就虚弱的老婆子嘶嚎着叫了一声,就不省人事,儿子儿媳扶过来,一摸鼻子,已经没了气息。
人死了,就要办丧事。
丧事也要花钱,这老婆子的儿子就连夜拉着自己这些日子编的苇席,去大集上贩卖,卖些钱,好歹弄一副棺材板子来。
大集上买早点的那家子姓李,这汉子是他们的熟客,李家闺女又是个心思细的人,见这卖苇席的汉子面容憔悴的不像话,就多问了几句,这一问,呀的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喊自己老爹去了。
李家老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反正从早点铺子里出来之后,这汉子就一刻也没有停,急急忙忙借了老李家的洋车子,飞一样的骑着走了。
付伟甩着马尾,倒杯茶,不露痕迹的放了绿豆大小的一粒药丸,摇了摇,等化干净了,递给屋子里一脸憔悴的汉子,摇头叹道: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人家请了尊落难佛陀回到家里,又错过了时日,也该是她命中遭此一劫!先把这杯茶喝了,去去身上的脏气儿!”
何二围着围裙,擦着手,小眼睛儿瞪的滚圆。
“哎呀,额社,来生意咧……付爷,额昨个刚打咧棺材板子,今个就用上咧,赶巧不赶早……”
付伟歉意的看了那汉子一眼,又看了看一脸喜色的何二,疑惑道:“二爷啊,不容易啊!没有老洁在这,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稀罕事!”
“小兄弟!俺老娘信佛,你都说了是佛陀,咋还害人呢……”
付伟沉吟了下,道:“哪里是什么佛陀,充其量不过是个有了些道行的鬼修。借着佛陀的样子哄骗凡人的香火。以后啊,还是要记住,遇到这样的东西,扔的远远地就好,若是像你们家里那样,走的是正途的小鬼倒也是运气!可是就怕里面住的是这种邪性东西!这三道符纂,你姑且带回去,贴在堂屋、院子、大门上!另外,县城里杀猪的屠户,你去他们那里借几把杀猪的刀来,猪血沾染的越久越好!借回来之后摆在那佛像身侧!切记,这些东西一定要赶在下午阳气最弱也就是六点之前摆上,过了时辰,就等到明日!家里不要住了,两天内我帮你看看……”
送走了那汉子,付伟面上就犯起了愁,自己自然不怕那东西,可是自己一个自小钻研医术的,也没法子治它。老洁用的是公用电话,这会儿打过去指定是联系不上。
“付爷啊,你社这俩佛爷放一块儿还打架咧?”
付伟忽然笑了,看着何二道:“对啊,佛爷打架的事情,那就让佛爷来办……二爷,去打个电话,给我把;刘神奇那秃蛋子找来……”